只要一想到往后的每一天,从此刻到死亡,每天睁眼闭眼,这个人都在自己身边,幸福感和愉悦感就会无限膨胀。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南宫泽听见不是自己的铃声,就说:“炎哥,你手机响了。”
“嗯,闹钟。”牧炎依旧搂着他不撒手。
“什么闹钟?”南宫泽抬头看着他。
“提醒我该吃药了。”牧炎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刻意的漫不经心,“可我不想吃。”
“那怎么行?”南宫泽翻身坐到一边,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药便问:“是心脏维稳的药,还是……”
他顿住了,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治疗精神病的药?
“精神病”三个字像是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
这三个字说出口,不是怕伤到牧炎,而是南宫泽突然意识到,一旦把它说出来,就像给某种模糊的东西下了定义,把那层脆弱的遮掩彻底掀开。
牧炎跟着坐起来,摸过手机关了闹钟,偏头看着他,唇角勾出一个有些自嘲的弧度:“你是想问,是不是治脑子的药,对吧?”
他说得很直接,语气里带着一点笑,却让人听不出是轻松还是无奈:“阿泽,其实你不用拐弯抹角,我自己也知道,这玩意儿吃多了,人会变得迟钝。”
南宫泽皱紧眉盯着他晦涩不明的脸,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心疼、无力,还有一点慌乱。
他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伸手用力抓住牧炎的手,低声道:“不想吃我们就不吃。”
“不吃不行的,不吃会更严重。”
牧炎摇了摇头,捏着他手的指尖慢慢收紧,眼里带着轻松的笑,声音却低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其实很多时候,我宁愿清醒的疼着,也不想让自己最后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南宫泽的手微微一颤,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病和药的问题,而是牧炎在自我和治疗之间的挣扎。
那是一种比病痛更难触碰的孤独,是一种尊严和体面都会被无情剥夺的荒芜。
“阿泽,要是有一天,我忘记你了……”
牧炎抿唇了好一会儿,垂下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南宫泽的手背,声音带了点委屈和不愿:“……我不想忘记你。”
南宫泽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把牧炎搂进怀里安慰,手抬起悬在半空顿了一会又收回。
他太清楚牧炎的性子了,看似散漫,骨子里却藏着不愿被人窥见的倔强。此刻任何安慰对他来说,都像是无病呻吟的矫情。
牧炎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连平日里总带着点桀骜的下颌线,都软了几分。
南宫泽看着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牧炎心脏病发作时,攥着他的手喊疼。
那时候的疼是真切的、能看得见的。
可现在,牧炎怕的是心里的某些东西会日渐被药物磨掉,那些鲜活的情绪里哪怕掺着痛苦,他也是想抓住的。
“药能稳住你的情况。”
南宫泽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却又不敢太强硬:“医生说了,等剂量调好了,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话没说完,就被牧炎打断:“不会吗?”
他抬起头,眼底蒙着一层雾似的迷茫,又掺着点清醒的自嘲:“阿泽,你见过吃这种药的人,谁能真的变回以前的样子啊?”
南宫泽接不上来话,在此之前他唯一见过有点严重的精神病人,就是南昱,高中患了人格分裂症。
一想到南昱,南宫泽就下意识皱眉,盯着牧炎晦涩不明的脸,突然就觉得人类的悲欢是真的半点都不相通。
南昱也不愿意吃药治疗,可原因和牧炎完全不一样,南昱是觉得自己多了个特别了不起的特异功能,见人就嘚瑟他有精神病。
以至于南宫泽并不觉得,精神病是个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病症。
此刻,他面对牧炎,有一种拿着高考数学满分试卷,却看着一个小学奥数题陷入了沉思,无从下手的感觉。
傻逼。
南宫泽突然就在心里骂了南昱一句,都怪他的错误引导,弄得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让牧炎心情好起来了。
难道告诉他,你没病,你只是多了个特异功能吗?
真这么说,多少有点傻der,牧炎估计也会骂自己一句傻der。
南宫泽一筹莫展,轻轻叹了口气,抓着牧炎的那只手,食指无意识的抠着牧炎的掌心。
牧炎感觉到酥酥麻麻的痒,握紧了他的指尖,扭头就看见南宫泽满是担忧和无能为力的盯着自己,忽然就很愧疚。
他最近情绪总是会莫名其妙低落,一低落就有会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不知不觉就会影响到身边的人。
可某些时候他就是有一些诡异的执念,比如不想吃药,不想治疗,不想忘记那些所剩无几、令人想起来就心情愉悦的美好时刻。
“阿泽,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牧炎轻声问。
“不会。”南宫泽摇头,“我只会担心你, 心疼你。”
两个人对视不过片刻,门外就传来动静,不一会儿万林就进来了,手里还拿着药杯,药杯子是一颗淡橙色薄膜衣药片。
“你该吃药了。”万林见南宫泽和牧炎扭头看着他,对南宫泽吩咐:“你给他倒杯水。”
南宫泽双瞳微扩瞪着他,眸中满是惊讶,满脸都是“你什么东西啊,敢吩咐我做事”的表情。
万林不甘示弱瞪回去:“难不成你还让我……”他说着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腿,“一个残疾人给他倒水?”
南宫泽半点反驳不上来,认命地起身去给牧炎倒水。
牧炎双腿缩下病床坐在床沿,拉住了南宫泽的手,眼神满是执拗,神色和语气都很抵触,还带着点强硬:“阿泽,我不想吃药。”
“又不吃?你前几天那眼神都木了!不吃药怎么能好起来!”万林一听牧炎不想吃药就气不打一处来,满眼都是火星子:“你现在连看最喜欢的赛车杂志都没兴趣了,还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