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有些哭笑不得,给牧炎竖了个大拇指,同张叁打过招呼之后,和牧炎并排往回走。
张叁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犹豫了半天,欲言又止。
几番挣扎之后猛地站起来小跑出草坪,朝南宫泽背影喊:“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这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南宫泽和牧炎扭头疑惑地看着他。
“送送你们吗?”张叁临时编了个借口。
南宫泽和牧炎相视一眼,就知道对方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张叁目的不单纯,肯定是有求于他们,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阻止。
张叁亦步亦趋跟上去,低着头看着他们脚上虽没有标签但是价格不菲的鞋,还有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裤子,衣服外套的做工和料子虽低调,却透着普通人不敢靠近的金贵。
“其实,我是机器人工程专业毕业的,我也特别喜欢机甲。”张叁语气苦笑中带着无奈的遗憾,“当我看见你在北美赛区拿下了冠军奖杯的时候,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仿佛是我自己站在那里领奖一样。”
南宫泽没接话,静静听着。
“我以前也做过机甲,也组建过团队,也拿过高校联赛冠军。”张叁抬头看向天边的余晖,眼底翻涌着细碎的光,又很快黯淡下去,叹了口气:“可终究抵不过白云苍狗的世事变迁,生活的重压一层层压下来,梦想在柴米油盐里磨成了泡影。”
牧炎突然感叹了一句:“诗和远方是理想,柴米油盐才是现实。”
“是啊,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可有些人一辈子也到不了罗马。”张叁收回视线看着南宫泽的后脑勺。
人生的贫富差距和资源的极端倾斜,让他心生无尽命运不公的悲凉的同时又很自惭形秽。
“到不了罗马,可以去京都。”牧炎接话,语气平静得像闲聊,目光落在前方干净的街道上:“京都十月的香山层林尽染,漫山红枫铺成火海,走在石阶上都像踏着晚霞。”
“还有万里长城蜿蜒如龙,登高望出去,天地开阔得能装下所有遗憾。”南宫泽看着牧炎的侧脸,赞同接话:“还有什刹海的秋波映着白塔,胡同里的冰糖葫芦甜透舌尖。这些地方未必不如罗马,只要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的,未必没有好风景。”
张叁愣在原地,牧炎和南宫泽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漾开圈圈涟漪。
他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余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到不了罗马,可以去京都”,还有那些漫山红枫、蜿蜒长城的景象。
这些年他总盯着别人的罗马,困在曾经的冠军和如今的失意里反复内耗,抱怨世事无常,却从没抬头看过自己能抵达的京都。
生活的重压是真的,但把梦想全盘丢弃、任由自己沉溺在不甘里,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放弃?
他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刚才还郁结在胸口的浊气缓缓散去,眼底的颓丧渐渐被清明取代。
南宫泽停下了脚步,牧炎也跟着停下。
南宫泽转身看着张叁说:“现在的成绩只是暂时的,只要一步步往前走,每一点进步都是在靠近目标,说不定哪天就成了闪闪发光的‘金鳞’呢。”
张叁望着南宫泽,没说话。
南宫泽眉眼舒展,笑容明媚得近乎张扬,眼底的光干净又热烈,带着一种无论历经多少风雨都不折的鲜活。
张叁忽然怔愣,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此刻终于有了清晰的轮廓。
起初他以为,自己会对南宫泽另眼相看,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样的少年意气,一样的敢闯敢拼,凭着一腔孤勇追逐心中所求,那是他早已遗失在柴米油盐里的锋芒。
可此刻细细想来,并非如此。
真正打动他的,是南宫泽独特的人格魅力。
原来有些喜欢,从来不是因为对方像谁,而是对方本身,就足够耀眼。
南宫泽见他不说话,又道:“人不必非要复刻当初的辉煌,也不必非要去跟别人比,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慢慢做出成就,未必不是另一种圆满。”
张叁嘴角慢慢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感激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消沉,多了几分笃定:“我明白了,谢谢。”
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再沉重。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终于挣脱了困住自己许久的枷锁,朝着属于自己的“京都”,一步步踏实地迈了出去。
牧炎在网上是见识过南宫泽多受欢迎的。
从青涩学生到职场前辈,甚至不少长辈都成了他的追随者,可他一直没想通,这个才二十岁的男大学生,凭什么能斩获各个年龄段的粉丝。
现在明白了。
南宫泽比大部分人都活得通透,他从不在意外界的标签和杂音,既不沉溺豪门太子爷的光环,也不纠结卧底身份的沉重。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纯粹的坦荡和坚韧。
失意时不颓丧,得意时不骄矜,面对困境时沉着应对,对待身边人时温柔赤诚。
这种鲜活又明亮的状态,带给人的都是正向的力量和向上的希望,总能让人滋生出冲破桎梏的勇气,和对生活本真的热爱。
牧炎好奇地问:“他刚才要是开口求你帮助他的事业,你会答应吗?”
南宫泽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牧炎转身跟上去。
“不会。”南宫泽摇头,眼底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审慎,“在没有充分验证一个人的真实能力和可靠度之前,我不会投入任何不可逆的沉没成本。这才是对决策的负责,也是一个合格投资者该有的眼光。”
“这点我们还挺一致的。”牧炎笑了笑。
取了车,行驶至一处露天公园时,喷泉正随着轻快的旋律起落,水珠在暮色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南宫泽忽然轻呼一声:“等等”。
等牧炎找了最近的停车位,南宫泽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夕阳早已沉至地平线以下,却在天边晕开大片熔金般的红晕,余晖漫过云层,给天际镀上一层暖亮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