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极回到国内,星火团队还没来得及适应三十多度的温差,现实就先一步冻结了所有人的热情。
星火娱乐的会议室里,中央空调开得再足,也吹不散压抑的低气压。
“啪!”
一份数据报告被秦雪用力拍在会议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渔的《尘埃之上》,院线方昨天半夜发来的通知,排片从15%砍到5%,全是午夜和早八点的幽灵场。”
她的声音压着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离的《极光》,所有音乐平台的热门推荐位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我们的宣发费投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对方客服的回应是——‘服务器算法调整,不可抗力’。”
秦雪扫视一圈,顾北辰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代表数据流的红线撞在一堵堵高墙上。
白杨低着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自己张开的手掌里,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我们在舆论上赢了全世界,但在渠道上,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秦雪做出总结,话语里是深深的无力感。
“查过了。”顾北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
“所有动手的院线和平台,股权穿透上去,全都有普罗米修斯全球或它关联资本的影子。他们不敢再泼脏水,就换了最老、最恶心的玩法,想把我们活活耗死。”
整个会议室,唯一不和谐的音符,来自角落的沙发。
陆燃戴着一个巨大的U型枕,靠在那儿睡得人事不省,甚至还伴随着轻微的鼾声,和这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陆燃!”秦雪终于忍不了了,音量陡然拔高。
陆燃被这一嗓子震得动了动,慢悠悠地摘下U型枕,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会开完了?什么结论?普罗米修斯是准备投降,还是已经申请破产了?”
秦雪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结论就是我们快被人家温水煮青蛙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哦。”陆燃应了一声,不以为意地伸了个懒腰,目光在会议室里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投影幕布上。
那是顾北辰调出来的北极行动复盘资料,屏幕的右下角,还留着那封匿名邮件的截图
——一个像素块组成的老式游戏机图标,和下面那行白色小字。
“欢迎来到第二层。”
在所有人都在为“第一层”的渠道封锁焦头烂额时,陆燃指着那个几乎被忽略的图标,用刚睡醒的、带着点沙哑的嗓音,懒洋洋地开了口。
“那……我们做个游戏吧。”
“……”
一瞬间,连中央空调的送风声都听不见了。
会议室死寂了三秒。
“你说什么?”顾北辰第一个回过神,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做游戏?现在?我们?”
“不然呢?”陆燃反问。
“陆燃,你能不能正经点!”秦雪快被他逼疯了,
“你知道做一款能上台面的游戏要什么吗?几百人的团队,几年的开发周期,几个亿的真金白银砸进去听个响!我们是娱乐公司,不是游戏公司!这步子迈出去,公司直接就地解散了!”
白杨也满脸困惑:“是啊燃哥,咱们被封杀的是电影和歌,跟游戏有什么关系?”
远程连线的林柚和江离同样是一头雾水,觉得这个念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陆燃只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谁跟你们说,我们要做的是‘游戏’了?”
他放下水杯,视线从秦雪,扫到顾北辰,再到其他人。
“幽灵画廊,数字巴别塔。他们想干什么?控制话语权,定义创造力。
他们用技术在更高维度搭了个擂台,然后把我们按在低维的传统渠道里,用最原始的手段羞辱我们,逼我们遵守他们的规则。”
“你们还在琢磨怎么在别人的鱼塘里多捞两条鱼,人家已经准备把整个海洋都买下来了。”
陆燃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那封邮件,‘欢迎来到第二层’,这不是挑衅,这是提示,是入场券。”
他再次抬手,指向那个像素图标。
“未来的娱乐产业,核心不是让观众‘看’,而是让他们‘活’在其中。
电影、音乐、综艺,都只是单向度的信息灌输。我们要做的,是一个世界。
一个可以交互、可以共创、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叙事世界。”
他顿了顿,脑海里闪过前世那些划时代的作品。
“一个基于我们东方神话,内核却是赛博朋克,探讨何为‘真’何为‘假’的《黑神话》?
一个探讨AI与人性边界,让玩家的每个选择都真正导向不同未来的《底特律:变人》?我们可以叫它‘元叙事’,或者别的什么装逼的名字,不重要。”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描绘的那个宏大到近乎疯狂的蓝图震住了。
顾北辰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作为顶尖技术专家,他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这个构想背后所蕴含的颠覆性潜力。
那不是简单的游戏,那是一个全新的生态!
秦雪,这位永远精明果决的商业女王,此刻瞳孔里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烈焰。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一个足以冲垮现有所有渠道壁垒、重新定义整个行业的、无比巨大的风口!
看着众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陆燃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重新瘫回沙发上,摊了摊手。
“当然,以上都是场面话。”
他一脸诚恳地抱怨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最近闲得蛋疼,想找个好玩的游戏放松一下,结果市面上那些,不是骗氪的垃圾,就是降智的玩意儿,简直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既然他们都这么不争气,那只能我们自己做一个了。总不能让我堂堂一个身家两亿的退休预备役,连个能玩的东西都没有吧?”
这番话,凡尔赛到了极致。
把一个足以改变公司命运、甚至搅动全球娱乐格局的宏伟战略,轻描淡写地归结为自己为了“解闷”的无奈之举。
会议室里那股压抑、憋屈的气氛,被他这混不吝的态度冲得一干二净。
顾北辰扶了扶眼镜,没说话,但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元叙事互动引擎……分布式逻辑渲染……高智能动态Npc……可以实现……”
他已经魔怔般地投入了技术预研。
“干了!”
秦雪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
“这他妈才叫星火!与其在别人的规则里憋屈死,不如我们自己来制定规则!”
整个团队的斗志被瞬间点燃,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准备冲向这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秦雪的助理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连敲门都忘了。
“秦总,不好了!您快看新闻!”
会议室的大屏幕被立刻切换到了财经直播频道。
一场极尽奢华的产品发布会正在全球同步直播,巨大的背景板上是“环宇娱乐”的LoGo。
环宇娱乐的cEo,林皓背后的那位金主,正意气风发地站在舞台中央,向全世界宣告:
“今天,我们将重新定义偶像!环宇娱乐跨时代产品——全息虚拟偶像女团,‘塞壬(Siren)’,正式出道!”
镜头猛地给到舞台中央。
在炫目的光影特效中,三位美到没有任何瑕疵、舞姿流畅到超越人类极限的虚拟偶像凭空出现,开始了她们的表演。
那是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绝对的完美。
直播画面下方,一行巨大的宣传语,像针一样刺进星火每一个人的眼睛。
“——永不塌房的完美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