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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沈家庄子的土路上打着旋,寒意顺着衣领钻进骨子里。沈砚站在苦荞地旁,指尖攥着一枚磨得光滑的龙纹玉佩,玉佩边缘刻着的 “沈” 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 这是镇国侯府的家传信物,是老侯爷被押解流放前,趁着狱卒换班的间隙偷偷塞给他的。当时老侯爷枯槁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声音嘶哑却字字千钧:“阿砚,保住自己,护住家人,凭此玉联络秦风,侯府的冤屈,只能靠你洗刷了。”

那时的沈砚,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骤然扛起全家荣辱的重担,只觉得胸口压着千斤巨石。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不少,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经历了市集泼皮寻衅、赵员外毁田造谣的连番打击,他愈发清楚,仅凭青溪镇的这点生意,终究只是杯水车薪。赵员外背后站着的是户部侍郎赵秉文,那是当年构陷侯府的主谋,手握重权、党羽遍布,若不尽快找到侯府旧部,收集确凿证据,沈家永远只能任人宰割,老侯爷和兄长们也只能在北疆苦寒之地受苦。

“大哥,这是这个月的账本。” 沈薇捧着一本线装账本走过来,深蓝色的粗布衣裙上还沾着些许荞面,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喜色,“除去买种子、农具的成本,还有给娘抓药的钱,净赚了三贯二百文,比上个月多了一倍还多。” 她将账本递到沈砚面前,指尖因为常年记账握笔,已经磨出了一层薄茧。

沈砚接过账本,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数字,眉头却依旧紧锁。这些银子,够全家温饱,够修缮院子,却远远不够支撑一场与权贵的博弈。他将玉佩重新揣进怀里,贴身藏好,抬头看向沈薇:“薇儿,家里的生意如今已经走上正轨,苦荞种植有岁岁盯着,草药晾晒打包你也熟门熟路,娘那边有张老丈帮忙照看,我想趁这个机会,去一趟洛城。”

“洛城?” 沈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哥是要去找秦统领?”

沈砚点点头:“嗯。当年父亲的亲卫统领秦风,被贬后就隐居在洛城以西的清风村。父亲说,秦统领手里有当年军饷往来的账目,那是能证明侯府没有贪腐的关键证据。只有找到他,我们才有翻案的底气。”

“不行!” 苏婉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扶着门框,脸色苍白,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阿砚,洛城离京城不过百余里,赵秉文的眼线遍布周边州县,你此去太过危险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不仅你自身难保,还会连累整个家!”

“娘,我意已决。” 沈砚转过身,走到苏婉娘面前,轻轻扶住她的胳膊,“这些日子,我们忍了太多。岁岁进山找草药差点摔下陡坡,苦荞地被人毁得面目全非,商号前被人堵着退货,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挨打。赵秉文是冲着侯府来的,就算我们缩在青溪镇,他也不会放过我们。只有主动出击,找到证据,扳倒他,我们才能真正安稳度日,才能把父亲和兄长们接回来。”

小芽也挎着小竹篮跑了过来,篮子里装着刚采摘的新鲜草药,她仰着圆圆的小脸,小手紧紧拉住沈砚的衣角:“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我能辨草药,山里的路我也熟,遇到坏人我还能帮你找毒草对付他们!上次醉鱼草不就帮你赶跑打手了吗?”

沈砚低头看着小芽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纯粹的信任与坚定,心里一阵暖流涌动。这个五岁的小丫头,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无穷的力量。他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岁岁乖,你不能跟大哥走。山里的苦荞需要你照料,它们只有被你摸过,才能长得那么好;娘的身体也需要你,你的草药比太医的方子还管用。你留下来帮三姐姐,就是在帮大哥最大的忙。等大哥找到秦统领,拿到证据,就回来接你们去京城,好不好?”

小芽抿着小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却依旧攥着沈砚的衣角不肯松开。沈薇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娘,大哥说得对,我们不能一直退缩。不如让我跟大哥一起去洛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自幼跟着先生读书,懂得些人情世故,遇到事情也能帮大哥出出主意。”

苏婉娘看着两个孩子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拦不住了。她叹了口气,眼中泛起泪光:“你们一定要小心,凡事以安全为重,若是事不可为,就立刻回来,娘和岁岁、阿珏还在等你们。”

出发前一晚,月色如水,洒在院子里的苦荞秸秆上,泛着淡淡的银辉。小芽悄悄溜进沈砚的房间,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塞进他手里:“大哥,这里面是我晒干的草药。” 她一一指着布包里的东西,“这个是止血的三七,这个是消炎的蒲公英,这个是能让人昏睡半个时辰的曼陀罗花粉,还有这个,”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瓶,里面装着清澈的液体,“这是我从后山泉眼里接的灵泉水,喝了能强身健体,还能解小毒。你一定要带在身上,遇到危险就用。”

沈砚捏着温热的布包,鼻尖微微发酸。他低头看着小芽认真的模样,郑重地点点头:“大哥记住了,一定平安回来。岁岁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娘,别再进山时乱跑了。”

小芽用力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大哥,你一定要回来,我还想给你做荞酥吃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沈砚和沈薇就背着简单的行囊出发了。行囊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积攒的五十两银子,还有小芽准备的草药包和灵泉水。苏婉娘和小芽、沈珏送到庄子口,望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身回家。

洛城距离青溪镇有百余里路,两人没有雇车,只能靠双脚步行。沈砚挑着一个担子,一头装着干粮和水,另一头装着给秦风准备的薄礼 —— 两斤上好的苦荞茶和一包晒干的白绒草。沈薇跟在他身边,起初还能跟上脚步,走了大半日,脚上就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薇儿,要不我们歇会儿吧。” 沈砚停下脚步,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

沈薇摇摇头,咬着牙说:“没事,大哥,我能坚持。我们早点赶到洛城,就能早点找到秦统领。” 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露出磨得通红的脚后跟,水泡已经破了,渗着血丝。

沈砚从布包里拿出小芽准备的草药,取出蒲公英捣碎,轻轻敷在沈薇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这是岁岁准备的消炎草药,敷上能好得快些。以后累了就跟我说,别硬撑。”

沈薇看着哥哥熟练的动作,眼眶微微泛红:“大哥,以前在侯府,你从来不用做这些粗活。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傻丫头,一家人不说这种话。” 沈砚笑了笑,“以前是父亲和兄长们护着我们,现在该我护着你们了。”

两人歇了半个时辰,又继续赶路。晓行夜宿,渴了就喝路边的溪水,饿了就啃干粮,走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终于抵达洛城郊外。洛城比青溪镇繁华得多,城墙高大厚实,城门处有兵卒站岗,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按照老侯爷留下的线索,秦风隐居在洛城以西的清风村。两人打听着找到清风村时,已是傍晚。村子依山傍水,村口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种着一排排垂柳,村民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沈砚向一位坐在村口纳鞋底的老妇人打听秦风的下落,老妇人却摇了摇头,说村里没有这个人。

沈砚心里有些疑惑,难道线索有误?还是秦风刻意隐瞒了身份?他又接连问了几个村民,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沈薇有些泄气:“大哥,会不会秦统领已经搬走了?”

“不会。” 沈砚笃定地说,“秦统领对父亲忠心耿耿,他既然答应隐居在这里等候消息,就不会轻易离开。他肯定是怕被赵秉文的人发现,故意隐姓埋名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打听。”

两人在村里找了一家简陋的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为人热情。沈砚一边登记入住,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老板,我们是来山里采药的,听说你们村里有位医术高明的老者,不知道您认识吗?”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采药的?我们村里倒是有个独居的老者,住在后山的山洞里,平时很少出来,偶尔会下山换些盐巴和粮食,据说懂得些草药知识。不过他脾气古怪,不爱与人打交道,你们怕是很难见到他。”

沈砚心里一动,后山的山洞?独居的老者?这与秦风的情况有些吻合。他连忙问道:“老板,您知道那位老者住在哪座山洞吗?我们有位亲人得了重病,急需特效药,还请您指条路。”

老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村后的方向:“顺着那条小路往上走,大约走半个时辰,有一个向阳的山洞,那位老者应该就住在那里。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那位老者性子孤僻,说不定会把你们赶出来。”

“多谢老板。” 沈砚连忙道谢,心里燃起了希望。

当晚,沈砚和沈薇正在客栈房间里商议第二天进山的事宜,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砚警觉地吹灭油灯,示意沈薇躲到床底下,自己则悄悄走到窗边,屏住呼吸向外望去。只见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在客栈外徘徊,压低声音交谈着。

“赵爷说了,秦风那老东西肯定藏在这附近,仔细盯着进出的陌生人,尤其是拿着沈府信物的。”

“知道了,要是发现目标,就立刻汇报,别打草惊蛇。”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赵秉文的眼线!他们竟然也在找秦风,看来秦统领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危险。他轻轻拍了拍床底,示意沈薇不要出声,自己则握紧了随身携带的柴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两个黑影才渐渐走远。沈砚松了口气,扶起沈薇:“薇儿,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进山找秦统领。赵秉文的人已经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客栈,顺着老板指的小路向后山走去。山路崎岖,布满了碎石和杂草,沈薇的脚刚包扎好,走起来一瘸一拐,沈砚便扶着她,放慢了脚步。夜色渐深,林间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和兽吼,让人心里发毛。沈薇紧紧抓着沈砚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哥,我们会不会遇到野兽?”

“别怕,我在这里。” 沈砚握紧她的手,“我们手里有柴刀,真遇到野兽,也能应付。”

两人在山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向阳的山洞。山洞洞口被一些树枝和藤蔓遮掩着,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沈砚示意沈薇在原地等候,自己则悄悄靠近山洞,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山洞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沈砚心中一喜,这应该就是秦风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轻轻拨开洞口的藤蔓,走了进去。

山洞里光线昏暗,借着洞口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一个身穿粗布衣裳、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背靠着洞壁,咳嗽不止。老者虽然苍老,身形却依旧挺拔,眼神锐利如鹰,身上隐约透着一股军人的威严。

“老人家,晚辈沈砚,冒昧来访,还请恕罪。” 沈砚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老者抬起头,警惕地打量着他,眼神中满是防备:“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晚辈是镇国侯沈毅的长子沈砚。” 沈砚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龙纹玉佩,递到老者面前,“这是侯府的家传信物,父亲让我凭此玉佩,前来寻找秦统领。”

老者看到玉佩,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激动。他挣扎着站起身,颤抖着接过玉佩,仔细摩挲着上面的龙纹和 “沈” 字,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玉…… 玉佩是真的…… 少公子?你真的是少公子?老侯爷他…… 他怎么样了?”

“父亲和二哥、三哥被流放北疆,至今杳无音讯。” 沈砚红着眼眶,声音哽咽,“侯府被赵秉文构陷,扣上了通敌叛国、贪污军饷的罪名,全家被贬至青溪镇的庄子,受尽欺凌。晚辈此次前来,就是想请老统领出山,帮我们收集证据,为侯府洗冤。”

老者正是秦风。当年侯府蒙冤,他拼死杀出重围,却被赵秉文诬陷为同党,四处追杀。他只好隐姓埋名,躲进这深山老林里,一躲就是三年。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侯府的消息,却苦于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少公子放心,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侯府洗冤!” 秦风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而决绝,“当年赵秉文为了扳倒老侯爷,伪造了通敌信件和军饷贪腐的假账,老夫手里有一份当年真正的军饷往来账目,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军饷的发放情况,足以证明侯府的清白。只是这份账目被我藏在了山洞深处的暗格中,而且赵秉文的眼线一直在找我,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沈砚大喜过望,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有劳老统领!只要能拿到账目,我们就能扳倒赵秉文,救出父亲和兄长们!”

“不过,仅凭这份账目还不够。” 秦风叹了口气,“赵秉文在朝中势力庞大,党羽众多,还有宦官集团给他撑腰。要想扳倒他,我们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比如当年伪造通敌信件的人证,以及他吞并侯府家产的凭证。而且,我们还需要联络其他分散各地的侯府旧部,凝聚力量,才有胜算。”

他走到山洞深处,搬开一块巨大的石头,露出一个狭小的暗格。他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布包,递给沈砚:“这就是当年的军饷账目。另外,这是我写给京城旧部张文远的密信。张文远如今是吏部主事,当年是老侯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侯府忠心耿耿。你带着这封信去京城找他,他会帮你联络其他旧部,还能在朝中为你周旋。”

沈砚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这不仅是一本账目,更是侯府翻身的希望。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贴身藏好,郑重地对秦风说:“多谢老统领!晚辈一定不辱使命,早日为侯府洗冤!”

就在这时,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声:“秦风那老东西肯定藏在这山里,给我仔细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赵秉文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秦风脸色一变,连忙对沈砚说:“不好,他们追来了!少公子,你们快从山洞后面的密道逃走!我来拦住他们!”

“密道?” 沈砚愣了一下。

“这山洞是我精心挑选的,后面有一条密道,能直通山外的官道。” 秦风推了沈砚一把,“快走吧!我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了,能为侯府做点事,死而无憾。你们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为侯府洗冤!”

说着,秦风拿起身边的砍柴刀,就要冲出去。沈砚连忙拉住他:“老统领,我们一起走!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不行!” 秦风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坚定,“密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人多了反而会耽误时间。少公子,你是侯府的希望,不能有事!快走!”

山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洞口。秦风不再犹豫,大喊一声:“兔崽子们,老夫在这里!” 说着,他挥舞着砍柴刀,冲出了山洞,与外面的人缠斗起来。

“老统领!” 沈砚大喊着,想要冲出去帮忙,却被秦风的举动深深震撼。他知道,秦风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大哥,我们快走吧!别辜负了秦统领的一片苦心!” 沈薇拉着沈砚的手,哽咽着说。

沈砚咬了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敢回头。他拉着沈薇,顺着秦风指引的方向,钻进了山洞深处的密道。密道果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湿漉漉的,布满了青苔,脚下的石子硌得人生疼。

身后的打斗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清晰地传来,还有秦风苍老却决绝的呐喊:“侯府忠烈,岂容尔等奸佞污蔑!” 紧接着,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传来,打斗声渐渐平息。

沈薇浑身一颤,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秦统领他……”

沈砚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强迫自己加快脚步,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走,我们必须活着出去,才能对得起秦统领的牺牲。”

密道尽头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两人钻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官道就在不远处,偶尔有夜行的车马经过,灯火摇曳。沈砚回头望了一眼深山的方向,心中默念:“秦统领,您放心,侯府的冤屈,我必百倍奉还。”

两人不敢停留,沿着官道一路向东,朝着京城的方向赶去。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依旧晓行夜宿,只是更加谨慎,尽量避开人多的集镇,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喝路边的溪水。沈薇的脚伤在小芽草药的滋养下渐渐好转,只是每当想起秦风,心中便满是悲痛与愧疚。

五日后,京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高大的城墙连绵不绝,城门处灯火通明,兵卒往来巡逻,戒备森严。这座繁华的帝都,是权力的中心,也是阴谋的漩涡,更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去找张大人吗?” 沈薇望着城门处来往的人群,有些忐忑地问。

“不行。” 沈砚摇摇头,“赵秉文既然能派人追杀秦统领,必然也在京城布下了眼线。我们贸然上门,不仅可能找不到张大人,还会暴露自己。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打探清楚张大人的情况,再做打算。”

两人找了一家位于城南的偏僻客栈住下,客栈规模不大,来往的多是寻常百姓和小商贩,相对安全。安顿好后,沈砚换上一身粗布短打,装作进城务工的匠人,出门打探消息。

京城不比青溪镇,人心复杂,消息也灵通得多。沈砚在茶馆里坐了大半天,听着邻桌茶客的闲谈,终于拼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张文远确实是吏部主事,为官清廉,颇有声望,但近年来一直被赵秉文一党打压,处境艰难。赵秉文则权势滔天,不仅担任户部侍郎,还与宦官集团勾结,在朝中根基深厚,不少官员都对他趋炎附势。

更让沈砚心惊的是,赵秉文近日正在清查侯府旧部,凡是当年与镇国侯有过交集的官员,都被他以各种罪名弹劾,要么被贬谪,要么被下狱,处境凄惨。

“看来,张大人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沈砚回到客栈,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沈薇,“我们必须尽快联系上他,否则一旦他被赵秉文扳倒,我们就再也没有在朝中立足的助力了。”

第二天一早,沈砚乔装成送文书的差役,来到吏部衙门外等候。直到午时,才看到张文远穿着一身青色官袍,从衙门里走出来。他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清正。

沈砚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装作不小心撞到了张文远,趁机将秦风的密信塞进他手中,压低声音道:“张大人,秦风统领有信托付。”

张文远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将密信藏进袖中,目光警惕地看了沈砚一眼,没有多言,转身坐上马车离开了。

沈砚知道,张文远需要时间确认他的身份,也需要时间考虑如何与他联系。他没有停留,转身返回客栈,耐心等待消息。

当晚,客栈老板突然敲响了他们的房门,递过来一个密封的信封:“这位客官,刚才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你看了就知道。”

沈砚心中一喜,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巳时,城南破庙相见。” 字迹工整有力,正是张文远的笔迹。

第二天巳时,沈砚和沈薇准时来到城南的破庙。破庙早已荒废,屋顶漏着天光,墙角布满了蛛网,地上散落着枯枝败叶。张文远已经等候在那里,看到两人进来,连忙上前拱手:“少公子,老夫终于等到你了!”

“张大人。” 沈砚连忙回礼,“劳烦大人冒险相见,晚辈感激不尽。”

“少公子客气了。” 张文远叹了口气,“当年老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老侯爷提拔。侯府蒙冤,我却无力回天,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如今少公子前来,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

他从袖中掏出秦风的密信,递还给沈砚:“秦统领的信,我已经看过了。军饷账目是关键证据,但仅凭这一份账目,还不足以扳倒赵秉文。他在朝中势力庞大,党羽众多,我们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才能一击制胜。”

“晚辈明白。” 沈砚点点头,“秦统领说,当年伪造通敌信件的人证,以及赵秉文吞并侯府家产的凭证,都是重要的证据。只是这些证据,我们如今还无从下手。”

“关于人证,老夫倒是知道一些线索。” 张文远沉吟道,“当年负责伪造通敌信件的,是赵秉文的幕僚李墨。后来李墨因为分赃不均,与赵秉文反目,隐居在京城郊外的庄子里。只是此人胆小怕事,未必敢出来指证赵秉文。”

“至于侯府的家产,” 张文远继续说道,“当年侯府被抄家后,大部分家产都被赵秉文以‘充公’的名义吞并,一部分用来贿赂宦官和朝中官员,还有一部分被他转移到了自己的私宅和庄园。我们只要能找到他转移家产的证据,就能在朝堂上弹劾他贪污受贿。”

沈砚心中一动:“张大人,那我们现在该从哪里入手?”

“当务之急,是找到李墨,说服他出来指证赵秉文。” 张文远说道,“老夫会派人暗中打探李墨的下落,同时留意赵秉文的动向。少公子,你和沈姑娘暂时先住在客栈,尽量不要外出,以免引起赵秉文的注意。等找到李墨的下落,我们再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好。” 沈砚点点头,“一切都听张大人的安排。”

就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卒的大喝:“里面的人都不许动!奉赵大人之命,搜查通敌叛国的乱党!”

沈砚和沈薇脸色一变,没想到赵秉文的人来得这么快!

张文远临危不乱,连忙说道:“少公子,你们快从后门逃走!这里有我顶着!” 他指着破庙后方的一个狭小后门,“后门外面是一片树林,你们顺着树林一直跑,就能回到客栈。老夫会想办法拖延时间。”

“张大人,那你怎么办?” 沈薇急道。

“老夫是朝廷命官,他们不敢轻易动我。” 张文远摆摆手,“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沈砚知道事态紧急,不再犹豫,拉着沈薇向后门跑去。刚跑出后门,就听到破庙里传来张文远的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诬陷朝廷命官!”

“张大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一个粗暴的声音传来,“赵大人有令,凡是与镇国侯旧部有牵连的人,都要带回府中审问!请张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放肆!” 张文远怒喝一声,“老夫身为吏部主事,岂容尔等放肆!若想带我走,除非有陛下的圣旨!”

后面的争吵声越来越远,沈砚和沈薇不敢回头,拼命地在树林里奔跑。直到跑回客栈,两人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大哥,张大人他……” 沈薇担忧地说。

“张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 沈砚安慰道,心中却满是担忧。他知道,这次暴露,意味着赵秉文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艰难。

当晚,沈砚和沈薇不敢再住在客栈,趁着夜色,悄悄转移到了城外的一座破庙里。破庙四处漏风,寒冷刺骨,两人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薇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中满是迷茫,“赵秉文的势力这么大,我们还能找到证据,为侯府洗冤吗?”

沈砚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能!一定能!秦统领为了保护我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张大人为了帮助我们,不惜冒着被罢官下狱的风险。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就算前路再艰难,我们也要走下去。”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军饷账目的布包,紧紧攥在手里:“这是我们的希望,也是侯府的希望。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证据,扳倒赵秉文,救出父亲和兄长们,重振侯府的荣光。”

沈薇看着沈砚坚定的眼神,心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她重重点点头:“大哥,我相信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夜色渐深,破庙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远处的京城灯火璀璨,却充满了阴谋与危险。沈砚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李墨,拿到更多的证据,否则不仅无法为侯府洗冤,还会连累更多的人。

而远在青溪镇的沈家庄子,小芽正坐在院子里,望着京城的方向。她怀里抱着沈砚临走时留下的一个小布偶,那是沈砚小时候玩过的,送给了她。“大哥,三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轻声呢喃,“岁岁已经把苦荞照顾得很好了,还晒了好多草药,等你们回来,给你们做最好吃的荞酥。”

苏婉娘走过来,轻轻抱住小芽,眼中满是思念与担忧:“岁岁,你大哥和三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家里的生意做好,为他们积累更多的力量,等他们需要的时候,我们才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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