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传来的贪婪嘶吼越来越近,地面剧烈震颤,更多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残余的金色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显然无法再困住那恐怖的存在太久。
“教主!教主!”影七扑到陈凡身边,看着他半边身体消失、气息微弱到极点的惨状,这个铁血的汉子声音都在发颤。他颤抖着手取出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想要喂给陈凡,却发现陈凡牙关紧咬,浑身滚烫,丹药根本喂不进去。伤口处那些暗金与黑色能量仍在蠕动,似乎在自行修复,但速度极慢,而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波动。
夜枭被一名幽冥卫搀扶着走过来,他脸色苍白,看着陈凡的伤势和周围濒临崩溃的环境,眼中充满了绝望与决绝。“必须立刻离开!地底那东西要出来了!净世神殿的人虽然退走,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此地一刻也不能停留!”
“可是教主他……”影七看向昏迷不醒的影月,又看看陈凡,心如刀绞。
“背上他们!所有人互相搀扶,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我来断后!”夜枭咬牙道,他虽然修为尽失,但见识和决断还在。他知道此刻犹豫就是全军覆没。
“夜枭前辈,您……”影七看着夜枭虚弱的样子。
“别废话!执行命令!”夜枭厉喝,随即从怀中取出那枚温养着青鸾残念的黑色小石碑,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化为坚定。他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石碑上,口中念诵起一段古老晦涩的咒文。
黑色石碑微微发光,散发出一种宁静、守护的微弱波动,勉强驱散了靠近众人身边的些许疯狂气息和地底传来的部分威压。这是青鸾残念与第九阵眼石碑结合后残留的一点守护之力,夜枭此刻不惜损耗自身精血和这最后的念想来激发,只为争取一线生机。
影七不再犹豫,红着眼睛吼道:“一组二组,背上教主和右护法!三组四组,搀扶重伤员!其他人,警戒开路!走!”
训练有素的幽冥卫强忍伤痛,迅速行动起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将陈凡抬起,一人背负影月,其他人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在夜枭激发石碑光芒的微弱庇护下,踉踉跄跄地朝着来时的岔路狂奔。
他们刚离开崩塌的山腹深坑不过数十丈,身后就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金色锁链彻底崩断!一只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狰狞、布满了腐烂血肉和黑色骨刺的恐怖巨爪,连同小半截如同山峦般的、覆盖着破碎神甲和扭曲黑色触须的庞大身躯,硬生生从地底挤了出来!浓烈到实质的渎神之息伴随着疯狂、怨恨的咆哮,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仅仅是这气息余波,就让狂奔中的众人如同被重锤击中,几名修为较弱的幽冥卫直接吐血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快!再快一点!”夜枭嘶吼,口中的精血如同不要钱般喷在石碑上,石碑的光芒又亮了一分,但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青鸾那点残念发出痛苦的哀鸣。
背负陈凡的幽冥卫感觉背上的教主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波动传来:“放……放我下来……”
“教主?您醒了?!”幽冥卫又惊又喜。
陈凡没有完全清醒,他的意识还沉浸在破碎的神血记忆和重伤的剧痛中。但他的本能和紫府中那暗金色漩涡的求生欲,强迫他恢复了一丝对外界的感知。他感觉到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存在,感觉到同伴们正在拼死逃亡。
“放下我……你们……先走……”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不行!要走一起走!”影七回头吼道,眼中布满血丝。
就在这时,那只破土而出的巨爪,已经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狠狠拍下!巨爪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光线,死亡的阴影笼罩所有人!
夜枭眼中闪过疯狂,就要彻底引爆黑色石碑,做最后的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
陈凡那仅存的左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手猛地抓住背负他的幽冥卫的肩膀,借力向前一扑,竟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面对着那拍下的巨爪!
他眉心那道闭合的竖眼裂痕再次渗血,一股微弱却蕴含着吞噬、封禁、以及一丝不屈神性特质的混乱波动,从他残破的身体中扩散开来,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说“标记”!
那拍下的巨爪,在感应到这股波动的瞬间,竟然猛地停顿了一下!巨爪中心,那只浑浊、疯狂、却依稀残留着某种古老威严的巨大眼球,死死“盯”住了陈凡,尤其是他眉心处。眼球中流露出更加贪婪、更加渴望,却又带着一丝……疑惑和本能的忌惮?仿佛在陈凡身上,它感应到了“同类”(神性)的气息,却又混杂着让它厌恶和警惕的东西(吞噬法则、封禁法则、以及陈凡自身的意志)。
就是这一刹那的停顿!
“跑!!!”陈凡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同时将那点微弱的混乱波动催发到极致,如同一盏在黑夜里突然亮起的诡异灯火,牢牢吸引着巨爪(或者说其背后古神之骸)的注意力。
影七、夜枭等人瞬间明白了陈凡的意图!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残存的气息作为诱饵,为他们争取时间!
“走!”夜枭目眦欲裂,但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怒吼着,带头冲向前方的岔路口。幽冥卫们含着热泪,背负着影月和其他重伤员,拼死向前冲去。
那古神之骸的巨爪犹豫了仅仅一息,随即被更加纯粹的贪婪和疯狂淹没!它不再理会逃走的“小虫子”,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陈凡这个散发着“美味”神性气息却又让它感到“刺痛”的猎物身上!巨爪改变方向,五指收拢,朝着力竭坠落的陈凡狠狠抓去,要将他连同那点神性一起捏碎、吞噬!
陈凡看着抓来的巨爪,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紫府中的暗金漩涡因为刚才强行催动而几乎停滞,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知道,这一次,恐怕真的躲不开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念头闪过,带着不甘,却没有太多恐惧。从矿奴走到今天,他已经赚了。
然而,就在巨爪即将合拢的瞬间——
陈凡怀中,那枚之前从碎石坡换来的、记录着坠星荒原详细地图的玉简,因为他身体的剧烈动作和能量冲击,竟然“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玉简碎裂的刹那,一点极其隐蔽、微不可察的银白色光点,从中飘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陈凡的眉心!
这枚看似普通的地图玉简,竟然被制作它的那位神秘老者(或者其背后势力)暗中动了手脚,隐藏了一道极其高明的空间印记!
银白光点入体,陈凡只觉眉心一凉,一股清凉温和、与周围疯狂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空间之力瞬间流遍全身,暂时护住了他即将崩溃的心脉和紫府核心。同时,一段简短的信息直接印入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小家伙,若你能触发此印,说明你已陷入绝境,且与‘神骸’有所牵连……此印可引动荒原深处一道废弃的远古单向传送阵,方位在……但只能使用一次,且落点随机,生死由命。炼器老头‘公输墨’留。”
单向传送阵!随机落点!
绝处逢生!
陈凡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毫不迟疑,按照信息中的方法,用最后的神念催动了那点银白印记!
嗡——!
以陈凡为中心,一个直径仅有三尺、极其不稳定的银白色光圈骤然亮起!光圈内部空间剧烈扭曲,散发出古老而破败的传送波动!
那古神之骸的巨爪此刻已经合拢,却在触碰到银白光圈的瞬间,被一股虽然不强、但位格极高、且专门针对空间挪移的排斥之力弹开!巨爪的主人发出愤怒而不解的咆哮,再次抓来,但银白光圈的光芒已经达到顶点!
“再见了……大家伙……”陈凡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已经消失在岔路尽头的同伴身影,又看了看那抓来的遮天巨爪,嘴角勾起一丝微弱而冰冷的弧度。
刷!
银白光芒一闪而逝,连同光圈中心的陈凡,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古神之骸的巨爪狠狠拍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以及它那充满暴怒与不甘的、震动了整个黑风谷的咆哮!
片刻之后,夜枭、影七等人终于冲出了黑风谷,回到了相对安全的谷口。众人几乎虚脱,个个带伤,回头望着那幽深恐怖的峡谷,想到生死未卜的教主,悲痛欲绝。
“教主他……”影七跪倒在地,拳头狠狠砸着地面。
夜枭抱着已经布满裂痕、光芒彻底熄灭的黑色石碑,望着谷内,老泪纵横,却强行保持着镇定:“教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右护法和其他伤员,尽快返回营地!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风副教主和墨尘左护法!圣教……不能乱!”
众人强忍悲痛,辨认方向,互相搀扶着,朝着营地方向蹒跚而去。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黑风谷上空,空间微微波动,裁决神官和脸色惨白的圣言者去而复返。他们看着谷内一片狼藉和仍在愤怒咆哮的古神之骸,脸色异常难看。
“空间波动……有人动用了远古传送阵?是那个异端?”圣言者感应着残留的细微痕迹。
裁决神官目光阴沉:“他身负神血诅咒和渎神之息,又被古神之骸标记,无论传送到上界何处,都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注定不得安宁!传令下去,动用神殿所有暗线,搜寻异常空间波动和神性污染迹象!一定要在他彻底消化神血、或者被其他势力发现之前……找到他,净化他!”
“是!”
两道身影再次消失。
黑风谷重归死寂,只有那古神之骸不甘的咆哮和罡风的呜咽,久久回荡。
而此刻,在距离坠星荒原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完全陌生、灵气却异常充沛活跃的莽荒山脉上空,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裂缝突然出现,一道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身影从中被“吐”了出来,如同破麻袋般朝着下方云雾缭绕、传来阵阵恐怖兽吼的山林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