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和王水德联系的庄雪飞突然打来电话,开口便骂了句:“怎么搞的?让那个家伙到新县城分局来当警监了,看来,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不要脸了,把一个单位搞垮了,拍拍屁股,再找一个单位,还是当大官的。这世道,非败在你们这些当官的手里不行。”
王水德笑了起来,说:“小雪,人家去当警监,碍你啥事了?是不给你发工资了,还是影响你为民除害的伟大理想了?呵呵,你阻挡不了大势,那只有顺应大势。小雪,你知道什么叫瞎生气吗?那就是闭着眼、看不清大势,才生气呢。好了,为了安慰你那颗受了伤害的小心脏,哥请你到矿务局夜市上吃烤鸡心如何?吃心补心的。”
“不吃,不吃,不吃。”庄雪飞一连串地反对着,说:“哥,听说你发大财了,如今是咱田城县的首富了,比陈抓钩都有钱,我想,我想,买一辆电动车。原来那一辆,见水了,充不上电了,如何,舍得不?”
王水德笑了起来,说:“没问题,没问题,田城县首富,给妹妹买辆电动车,算个啥?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嘛。”
王水德说着、说着,便掐断了电话,眼里的泪水出来了。上午的时候,女儿偷偷地跑到单位来,说她想买辆自行车,到学校就不用再挤公交车了。王水德就在学校门口的一家自行车店给女儿买了一辆,没想到,刚上班的时候,妻子就把钱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还警告说,亲情已断,你王水德是死是活,是富是贫,是发达是卑贱,都不要再影响我们的生活了。王水德看着妻子留给自己的话,心里想着女儿肯定被母亲数落得落泪了。他甚至想这样下去,会影响女儿的心理成长的,可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恢复与妻子的关系,在烝宋冯追杀自己的日子里,把要账的通知、贪污的告示等贴到了自家门口,妻儿心灵上受到的创伤,他能理解。
“水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戴春风走进来,劝说着王水德,坐在他对面。他知道,妻子来时,是和戴春风有过长谈的。
王水德抹了一把眼泪,苦笑一声,说:“风风火火,连个家都顾不住,算什么吗?”
没想到,一句话又把戴春风的眼泪给说出来了,她哽咽着说:“水德,你比我强,女儿还偷偷地来看你,我可是听张娟说过,有时候她就藏在对面中医院住院部的二楼大窗户后,为的是能看上你一眼。我呢,儿子不认了,早就不认了,他奶奶说,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嘿,不说了,不说了。有时候我想,我们这种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呵呵,是奉献吗,是贪婪吗,还是为了一个泡影而活着?刚才陆平来了,我没有让她来见你,她说,你那个叫什么虎的哥们说得好啊,你没有把能力全部奉献给田城县商会,更没有把你的血和奶挤给他们啊。水德,当我们进入监狱那一刻,或许就会想明白的,因为我们已经走进一个怪圈而不能自拔了。”
对于戴春风的判断,王水德点了点头,说:“春风姐,你说的不错,我们已经走进了一个怪圈,是跳不出去了。而当这个怪圈被下一个怪圈吞噬时,我们也就一同消亡了。因为,所有的怪圈,存在的理由都不尽相同,今天的功臣、明天的罪人,只不过是今是昨非二分之法则下的生存现象,更何况,还有很多我们不能理解的规则呢。与时俱进易,与时俱退难,或者说是几无可能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时针是不可能停止的,也更不可能逆转。我们,决定不了一个时代;资本,同样决定不了一个时代;最终决定一个时代的,是‘大势’、‘大者之势’啊。”
戴春风点了点头,认可了王水德的说法,又问:“田知县让他出任田城县警察局新县城分局的警监,是什么意思?”
王水德笑了,说:“虽说还是正科,可毕竟降了半格,以示对他的警戒,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章大峰终于向田知行递过来的橄榄枝,中州金行成了田知行手下的缸,随时都可以挖一瓢水出来的。”
戴春风一听,笑了起来,说:“我明白了,这官场啊,和生意场一个样子,当初他答应给我们教育中心扶持性贷款数千万,只不过一小块敲门砖罢了,田知县不接招,他也只好继续加大注码了。呵呵,还是你看得透,不到最后关头,田知县是不会动丁俊平、烝宋冯等人的。至于司马格、章和绅那两个小虾米,保他们出来,应该问题也不会太大吧。”
王水德摇了摇头,说:“不一定,因为他们此时最大的用处便是告诫众人,当狗,也要当一只聪明的狗,连烝宋冯那样的智力都能让他们为之卖命,他们,也只能是大堂上挂着的那一张充草的皮囊了。”
戴春风摇了摇头,说:“兄弟,我们照样是一条可怜而可恨的狗,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不是败给了智慧与手段,而是败给了绝对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