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东京。
距离《海口三国条约》签订已过去了10天,一场事关鸡盼生死存亡的会议正在皇宫召开。
大藏省大臣正在汇报最新的经济数据:
“陛下!诸位!”
“帝国为了支撑这场战争,发行的国债已高达 8亿日元折合英镑约800万英镑,几乎掏空了维新以来数十年的积累。国库已然空虚,连支付下月政府职员薪俸,和官兵饷银都已捉襟见肘,财政已处于“实质性破产”状态。”
尽管参会者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心里“咯噔”的一声往下坠。
由此,他们不免想到了琼州,这一切的罪恶源头,然而他们还在发大财,琼州上个月的军武博览会总额超过了1亿英镑,活像是一个肥的流油的恶霸将乞丐打了一顿,然后还当着乞丐的面数着大把的钞票。
大藏省大臣没有意识到在座的情绪变化,兢兢业业的继续着沉重的汇报工作。
“根据《海口三国条约》,我方完全退出东北和朝鲜半岛。初步估计,这将使本土的Gdp瞬间蒸发超过15%。预计本年度实际Gdp将暴跌近30%,经济水平,倒退了整整十年。”
“由于大量青壮年被征入伍,农村劳动力锐减,加上赋税沉重,导致粮食产量骤降。各大城市米价飞涨,比战前飙升了150%以上,底层民众食不果腹。城市失业率激增,民怨沸腾。”
“由于所有资源优先供给军方,导致民用工业萎缩,工厂大批倒闭超过20%。
桂太郎内阁已经引咎辞职,新上任的首相为西园寺公望,此人出身顶级贵族,与皇室关系密切,同时又是立宪政友会的总裁,与政党关系深厚,又因其有长达10年的留学背景和开明思想,也被部分藩阀和新兴资产阶级所接受。
面对这样一副烂摊子,新内阁必须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这也是今天召开特别会议的原因。
陆、海军,各部重臣,天皇,都看向了内阁。
西园寺公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必须由他来提出那条最为痛苦,却不得不走的出路。
“陛下!诸位!局势危及至此,犹如人之病入膏肓,必须用猛药,方可解决。”
话毕,西园寺公望打开了文件,名称叫《帝国根基重整计划》。
该计划分为四个方面,财政金融紧急应对、经济与产业重建、社会与军事调整,外交战略转向。
财政金融紧急应对方面,主要是发行特别公债,以未来海关关税和国有铁路收益为抵押,募集资金。
其次,向迈瑞肯借贷,以开放部分市场,提供贸易最惠国待遇等条件,换取利率相对较低的战略贷款。
再者,立即裁撤,合并冗余的政府机构,大幅削减不必要的财政开支。
经济与产业重建方面,将有基础的军工企业,像造船业,钢铁产业,转向民用领域,发展商船,机车制造,为未来积累工业基础。
其次,振兴纺织,制丝等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轻工业,以出口创汇,稳定就业。
再者,尽快复兴农业,平价抑粮。
同时,出售部分非核心的矿山、森林的经营权给民间资本,振兴经济。
社会与军事调整方面,陆军撤差至8个师团,海军不扩张;控制舆论,引导民意,将新政名为“昭和新政,卧薪尝胆”;
外交战略转向方面,对外宣布“和平发展”国策,暂时退出与列强的东亚争霸,极发展对美关系,争取成为美资和技术进入亚洲的桥梁,以制衡琼州。
以上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承认战败现实,采取战略性收缩,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进行内部改革,为未来复兴埋下种子。
首相西园寺公望汇报完毕,会上并没有发生争吵,只有不断的沉默,但每个人内心都在激烈的交锋。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御帘之后。
良久,御帘后传来天皇了疲倦的声音:“诸卿之议,朕已明了。局势如此,夫复何言?一切就依西园寺所奏办理吧。”
这道谕旨,为这场决定鸡盼生死的会议画上了句号。
这也昭示着,曾经雄心勃勃的鸡盼帝国,被汤绍安的一套组合拳,打回了10年前。
...
8月3日,旅顺。
天空是明亮的,漂浮在港湾上的海雾是欢腾的,港湾内的海水是湛蓝的,海鸥在天空盘旋鸣叫,和煦的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进。
码头上,存在着两支截然不同的军队,他们相向而行,一支目送,一支回家。
琼州陆军雄姿英发,军容严整,士兵们身着笔挺的灰色军装,头戴钢盔,手持崭新的三零式步枪,用身体在在码头沿线筑起了一道警戒线。
崭新的军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巨龙图腾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和警戒,这股森然的纪律性和由内而外的自信,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此地已然易主。
其中,不乏有的士兵来自东北,尽管他们眼中含着热泪,但依旧保持绝对的沉默和警戒。
而另一侧,是即将登船撤离的日军。
他们排成蜿蜒曲折的一列长队,缓慢地向停靠在港口的运输船挪动。
这些士兵早已没了昔日“皇军”的骄狂,军服破旧不堪,沾满泥污,许多人连绑腿都已松散。
他们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神中混杂着不甘、落寞、疲倦,以及对故乡的茫然思念。
没有人交谈,只有皮靴拖沓地踩在碎石码头上的杂乱声响,间或夹杂着军官有气无力的催促。
整支队伍弥漫着一种精神彻底垮掉的萎靡之气,就像一条被抽去了脊梁的灰色长蛇,在胜利者的注视下,进行着耻辱的撤退。
与这灰败的撤离队伍形成天壤之别的,在港口外围的山坡上,海堤旁,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可谓人山人海。
得知日军即将滚蛋的消息,他们没有人组织,却都天不亮就赶来了。
“看!狗日的也有今天!”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手指着日军队伍,泪眼浑浊,大喊道:“当年他们打进来,杀了我们多少人!老天开眼啊!”
“爹!您在天之灵看看吧!这帮畜生终于要滚了!”一个中年汉子朝着天空呐喊,眼中含着热泪。
“快看咱们的兵!”一个年轻人兴奋地指着琼州的陆军,自豪道:“这才叫王师!多威风!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中国人!”
“狗日的,快滚!”一个汉子大吼道。
“狗日的,快滚!”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一起喊,声音刺破苍穹,整齐划一。
当第一队日军,开始垂头丧气地登上运输船的跳板时,不知是谁先点燃了一挂鞭炮。
“噼里啪啦.......”
刹那间,就像听到了统一的号令,整个海岸线,山坡上,爆发出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鞭炮声!
各家各户都把珍藏的鞭炮拿了出来,红色的纸屑如同喜庆的雪花般漫天飞舞,硝烟独有的香味迅速弥漫开来,几乎要冲散海雾。
“滚吧!东洋鬼子!”
“再也不见!”
“琼州军万岁!”
欢呼声,笑骂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闹,妇人们指着日军的狼狈相,脸上洋溢着扬眉吐气的笑容。
这震天的声浪,此刻成了最响亮的耳光,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每一个日军士兵的脸上。
他们大多把帽檐拉得更低,头垂得更深,脚步凌乱地加快,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只有极少数的年轻军官,会不甘地回头望向那片他们曾梦想征服的土地,以及那道灰色组成的不可逾越的防线,眼中充满了屈辱和绝望,但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被人流推挤着没入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