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庆立刻抓住了话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善耆又开炮,骂道:“听听!连练兵的人都心里没底!善耆,你这误国蠢材!你可知道练这六镇新军花了多少银子?那是朝廷最后的本钱!要是把这六万精锐打没了,南方的叛乱,各地的会匪,立刻就能把这紫禁城掀个底朝天!到时候,是你肃王去平乱,还是你们兵部去挡枪?”
“奕匡!你休要危言耸听!”善耆气调过头来,暂时忘了大头,炮口对准了老庆,发难,“你一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就是与他汤绍安暗通款曲,出卖朝廷!”
“我通你祖宗的!”奕匡彻底暴怒。
“你放屁!我祖宗,不是你祖宗?”
“本王在琼州据理力争的时候,你在哪儿?在八大胡同喝花酒,还是在府里盘算着怎么捞钱?本王看你是想学明朝那些言官,靠骂忠良来沽名钓誉,好给自己脸上贴金!朝廷就是毁在你们这帮只知空谈,不顾实际的蠢货手里!”
“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肃王府去年纳的第几房小妾花了多少银子,用不用本王给你抖落出来?”
养心殿瞬间彻底变成了市井骂战,双方脸红脖子粗,几乎要扭打起来。
“够了!!!”
老佛爷猛地一拍御案,胸膛起伏,显然也气得不轻,激辩的二人,各自小声啐了一句,暂时歇火。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袁xx,新军究竟能否倚仗?”
被老佛爷点名询问,大头自知避无可避,冷汗涔涔:“臣……实无必胜把握……”
善耆的大眼珠子又瞪向了跪在地上的大头,气的牙痒痒,“真是个孬种!”
“老六~”老佛爷看向了恭亲王,面上瞧不出是何想法,“你怎么看?”
久未开口的恭亲王奕欣缓缓起身,面色凝重,熟知老嫂子操作的他,自然知道老嫂子此刻心里的想法,是想收回东北,否则就不会在袁慰亭已经说不敌的情况下,还来问他。
摆明了,老嫂子这是要借他的口说出来啊,不过刚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庆王稍安勿躁,肃王也请息怒。”奕欣先打了个圆场,随即看向御座,沉声道:“祖宗之地,尺土寸疆,岂容轻弃?庆王爷所言,虽是老成谋国之见,基于敌我实力悬殊。然,我立国近三百载,东北,非比寻常边疆,乃根本重地,社稷所系。”
“琼州虽强,汤绍安虽横,然我朝终究是天下正朔。或许可效仿古之班超,傅介子之举,遣一能言善辩之重臣,前往琼州,陈说利害。不必以兵锋相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乃至以共享利权等条件,与之周旋。即便不能全复旧土,能争回一分是一分,能保一分治权是一分。即便不成,我等也已竭尽人臣之本分,上可告祖宗,下可安民心。最要紧者,万不可轻易开启战端,需以外交斡旋为上。”
恭亲王这番老成的话,道出了许多在场宗室重臣的内心想法,理性上知道希望渺茫,但情感和责任上,必须硬着头皮试一试,哪怕只是为了一个“问心无愧”。
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立刻赢得了不少沉默官员的暗自点头。
老庆一听这话,坏了。
连素来以精明务实着称的恭亲王六爷,都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万一遣个不知轻重的去,说些不着边的话惹恼了汤绍安,怕是连一点好处也不给了。
“六爷,您要是派人去和汤绍安谈,我不反对,但是别让善耆这个蠢货去,别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处葬送了。”
“你才是蠢货!我就算再不济,也比你这个卖国求荣,连祖宗基业都不顾的国贼强。”善耆强横的嚷嚷道,见这么多人支持自己,底气足的很,说话也硬气。
老庆被气的够呛,当即不说话了,反正该争取的他争取了,该提醒的他提醒了,问心无愧,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随即,老庆摆出一副“你们看着办,我不管”的样子。
这场会议不欢而散。
老庆回到府中,彻底心寒,决定置身事外,对管家吩咐道:“一群蠢材!恭六也老糊涂了!非要等到刀架到脖子上才知道疼!本王不管了!告病!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官家小声问道:“王爷,琼州那边要不要回复则个?”
“不回复了!”
不回复,既是已回复,琼州收不到回复,自然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接下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