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1月6日。
当西方世界还沉浸在圣诞节和元旦的气息中,中国人正在准备过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大不里士城,中东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迅速登上了世界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成为了全世界的焦点。
羸弱的波斯军队,在大不里士城周围,接连两次重创沙俄陆军,全球各大国的总参谋部获悉后,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与分析中。
而越是分析,就越是觉得这两场战役具有极强的实际参考价值,特别是第二场战役,在夜色的掩护下,弱势一方竟然主动出击,歼敌于旷野,并且提前布置炮火覆盖,大量的歼灭俄军有生力量,堪称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
这两场战役被迅速冠以“萨罕德山隘阻击战”和“古昌干河谷歼灭战”的名字,世界上的许多军事学院都准备在新学期将这两次战役搬上了讲堂。
不仅如此,琼州陆军教导团和“三零式步枪”、“鸣镝迫击炮”、“崩云重机枪”等陆军装备,第一次以实战化的方式,高调地进入全球陆军的视野。
虽然波斯取得了两次重大的胜利,但波斯高层十分清醒,这得益于张承祚少校临场指挥、琼州教导团的训练以及焕然一新的陆军装备。
为此,德黑兰方面迅速向琼州发出急电:一是紧急补充弹药,防止大毛反扑,二是恳请琼州将教导团留任,他们愿意支付高昂的费用,希望教导团能为波斯训练更多的士兵。
汤绍安对于波斯的请求,迅速做出批示,考虑到春节临近且教导团已有伤亡,除留下张承祚等少数骨干外,其余人员全部轮换回国休整,同时立即派遣第二批次200人教导团前往波斯。
波斯方面随即又提出,希望派遣一个高规格代表团,一方面护送琼州阵亡勇士灵柩以示尊崇,另一方面旨在与琼州探讨更深层次的军事合作。
汤绍安欣然应允。
就在波斯代表团准备启程前往海口的同时,全球原本平稳的局势似乎因这两场战役而有了新的改变。
圣彼得堡的冬宫被一片冰冷覆盖。
而冬宫内正在举行的这场会议,比窗外的天气更“严寒刺骨”。
高加索军团在大不里士城连续两次的失利,不仅是军事上的耻辱,更是俄军南下战略上的重大挫败,甚至成了一个国际笑话。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严寒刺骨”的主要原因来自与帝国内部,一个农业人口占绝80%的国家,肥沃的土地却集中在贵族和地主手中,而庞大的军队开支就像是一条绳索紧紧勒住了北极熊的喉咙。
沙皇专制的统治下,超过100多个民族被残酷压迫,农民们承担着沉重的赋税却不能随意发言,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冬天想升起一团火焰取暖都成了难题。
自由派、社会党、工党等无数党派纷纷在各地兴起,它们或要求君主立宪,或要求沙皇退位,甚至寻求暴力推翻沙皇专制。
长条桌旁,沙皇尼古拉二世端坐主位,面色疲惫而阴郁,无尽的争吵,让他心力交瘁。
“陛下,诸臣。”财政大臣谢尔盖·维特沉重的说道:“我们必须正视现实,在波斯的军事行动,已经演变成一场灾难!两次交战,损失超过三千多名优秀的军人,以及整整一个炮兵团的装备。国库为这场毫无收益的远征所拨付的特别经费已消耗殆尽。继续向那个山地国家投入卢布和鲜血,只会让我们宝贵的国力在一个次要战场流干耗尽!”
“我坚持认为,应立即通过外交渠道与波斯谈判。我们的真正利益和威胁在远东,是鸡盼人在满洲和朝鲜的步步紧逼,而不是在波斯的群山里和一群被武装起来的山地部落纠缠。”
维特的话音刚落,内务大臣维亚切斯拉夫·普列韦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作响。
“谈判?停火?维特伯爵,您的理性听起来更像是怯懦!”普列韦的声音尖利且刺耳,又道:“两次小小的战术性失利,就被您渲染成了灭顶之灾?你可知道,失败的消息传回,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工厂里,那些革命煽动者是如何的狂欢吗?他们称这是‘专制制度的破产’!现在撤退,等于向全世界承认沙皇的军队不堪一击,这不是止损,而是点燃全俄造反的导火索!”
“陛下!现在需要的不是退缩,是一场辉煌的,足以掩盖所有失败的胜利!琼州只派了200人,波斯能参战的也就那么点人,难道我们就因为这点伤亡而退缩不前,从而成为世界的笑柄吗?我们必须用波斯人的血,帝国的耻辱,才能将那些蠢蠢欲动的革命党人彻底震慑住!”
“普列韦伯爵说得对!”
御前大臣亚历山大·别佐布拉佐夫,“冒险集团”的核心成员,一直鼓吹“黄俄计划”,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说道:“波斯的失利,恰恰暴露了我们在远东必须要先发制人的紧迫性!据可靠情报,鸡盼正在疯狂的扩军备战。更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汤绍安和他的琼州,他们不仅拒绝了对我们的军售,还无耻的武装了波斯人,更是向鸡盼出售新型的战舰!一旦联合舰队完成更新换代,我们在太平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陛下,我们不能坐等该死的汤绍安将鸡盼的海军武装起来。必须在鸡盼的舰队形成战斗力之前,抢先动手!摧毁鸡盼在远东的海陆军力量,不仅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东方问题,更是对琼州最直接的回应,我们要让那个该死的汤绍安明白,这就是挑战沙俄的代价!”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军大臣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将军清了一下嗓子,相对谨慎的分析道:“陛下,诸为,从纯军事的角度出发,将高加索兵团从波斯抽身,集中所有力量打击鸡盼,在战略上是合理的。鸡盼的陆军规模有限,我们将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到,这将会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后勤压力巨大,一旦开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拖入持久战,漫长的补给线,将会对我们形成致命的威胁。”
别佐布拉佐夫对鸡盼很不屑,打断道:“库罗帕特金将军,您的担忧过于保守了!鸡盼?一个刚刚开化的岛国,其陆军在甲午战争中的表现有目共睹,不过是欺负一下衰落的清国而已。面对一流的帝国陆军,他们能支撑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况且我们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只要我们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下满洲和,鸡盼必然屈服,到时候,半岛也必将是我们的。”
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伯爵忧心忡忡地补充道:“我担心国际反应,尤其是英格丽,他们在背后支持鸡盼,还有琼州,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进攻满洲吗?”
别佐布拉佐夫冷笑道,“英格丽人,他们对鸡盼,就像对待波斯湾的利益一样,既担心鸡盼强大,又担心鸡盼不够强,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在英格丽人没反应过来之间攻下满洲,他们最多是口头抗议。至于琼州,他们的陆军就那么点人,敢来满洲吗?还有其他国家,更会作壁上观。这是一场我们必胜的战争!”
争论至此,所有的目光都缓缓聚焦在沙皇尼古拉二世身上。
尼古拉二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默良久,维特的理性分析,库罗帕特金将军的危机警告,别佐布拉佐夫的狂热怂恿,在他的脑中激烈交锋着,形成了两种人格。
第一个是被现实困境缠绕的人格,提醒他,先处理好国内的问题。
第二个是渴望像先祖彼得大帝一样建立不世功业的人格,提醒他,攻下满洲,不但可以一举解决所有问题,还能远超先祖。
两种人格在尼古拉二世的脑中不断的交错,互相攻劾,最终,第二1个人格占据了上风。
尼古拉二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维特伯爵的忠告,朕听到了。但普列韦和别佐布拉佐夫伯爵的话,更符合目前帝国的需要。”
尼古拉二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宣布道:“耻辱,必须用鲜血洗刷,而帝国的未来,在东方。一、波斯战线转入守势,停止进攻,但绝不谈判,波斯人没有进攻的能力。”
“二、即日起,帝国战略重心东移。授权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和远东陆军司令库罗帕特金,集中一切力量,准备对鸡盼采取坚决的军事行动。我们要在鸡盼人准备好之前,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将双头鹰旗帜,牢牢插在满洲的土地上!”
“是!陛下圣明!”普列韦和别佐布拉佐夫等“冒险集团”立刻躬身领命,脸上难掩得意。
维特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