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隐星稀。
废弃的小公园里,荒草没过膝盖,残破的雕塑和生锈的健身器材在夜色中投下狰狞的影子。夜风吹过,带着呜咽之声,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凄凉的背景乐。
张清霄猫着腰,像个经验丰富的老贼,正围着公园中心的小广场忙碌着。他手里捏着一把混合了朱砂和不知名粉末的“法盐”,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时不时还掏出罗盘校正一下方位,嘴里念念有词: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嗯,死门朝这边,大吉大利……不对,是大凶,正好困住它!”
他将那卷“缚灵胶带”小心翼翼地贴在几个关键节点,又把那面“照妖镜青春版”挂在了一根断裂的单杠上,调整着角度。最后,他将那把灌满了“破邪法药”的塑料水枪,郑重地放在一个半人高的石墩后面,算是他的“远程火力点”。
整个“八门锁魂阵”看起来……十分抽象,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潦草感。陈凡在一旁看着,很怀疑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启动,会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好了!”张清霄抹了把汗,走到陈凡身边,递给他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这是‘金钟罩符’……的简化版,能稍微抵挡一下阴气冲击,贴身放好。”
陈凡接过符纸,入手微温,上面用朱砂画着鬼画符般的图案。他依言塞进上衣口袋。
“记住计划,”张清霄再次叮嘱,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激怒它,引它过来,踏入阵中!我会第一时间启动阵法困住它!你主攻,我辅助!清心铃响,守住心神!水枪滋它,胶带缠它,镜子照它!总之,别怕,跟它干!”
陈凡点了点头,握紧了腰间的甩棍。那根凡铁甩棍此刻在他手中,似乎也因为主人激荡的心绪而微微发热。他感受着体内那缕蠢蠢欲动的暖流,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尘土味的空气。
“我去了。”
他没有多说,转身朝着帝景苑8号楼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荒草中若隐若现,很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
张清霄看着陈凡消失的方向,低声念叨了一句:“祖师爷保佑,可千万别把这好苗子折在这里……”然后他迅速躲到了预定的埋伏点,屏息凝神。
……
陈凡再次站在了1001室的门口。
和上次几乎一样的场景。厚重的防盗门紧闭,门缝里透出冰冷的霉味和死寂。鞋柜上,他上次留下的外卖袋子已经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特意加料、气味浓郁的烤脑花放在鞋柜上,然后,没有像上次那样放下就跑,而是抬手,用力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挑衅。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但陈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那浓稠的灰黑色气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泥潭,瞬间剧烈地搅动起来!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穿透门板,死死锁定了他!
“送外卖的!”陈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上次的单子,您没给钱也没打赏,系统派我再来确认一下!麻烦开下门!”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但门后的恶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陈凡有些喘不过气。他脖子上的清心铃开始发出极其细微的、只有他能听见的震颤声,一股清凉之意流入脑海,帮他抵御着这股精神压迫。
“吱……嘎……”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门,再次打开了一条缝隙。
那只死灰色的眼睛,再次出现。但这一次,那眼睛里不再是漠然,而是充满了被惊扰、被挑衅后的暴怒和……一丝更加贪婪的渴望!它死死盯着陈凡,仿佛在确认这份主动送上门的“大餐”。
陈凡心脏狂跳,但脸上却扯出一个职业假笑:“您好,这是您点的烤脑花,麻烦结一下之前的账……”
话音未落!
“轰!”
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灰黑色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那个穿着睡袍的“女人”完全现身,她的脸在怨气的笼罩下扭曲变形,嘴巴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发出无声的尖啸!
它不再是模仿人类,而是彻底显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一只苍白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陈凡的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早有准备的陈凡体内暖流爆发,脚下猛地一蹬,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急退!同时,他一直握着甩棍的右手猛地抽出,朝着那只鬼爪狠狠挥去!
这一次,他有意引导着体内的暖流灌注其中!
嗡!
甩棍之上,竟然真的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
“嘭!”
棍爪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陈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棍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对面的墙壁。
而那怨傀也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它的鬼爪上被击中的地方,灰黑色气息明显淡薄了一些,甚至冒起了更明显的灰烟!
有效!
陈凡心中大定!这甩棍虽然材质普通,但确实能承载他的力量!
“丑八怪!力气不小嘛!”陈凡强忍着手臂的酸麻,嘴上却不饶人,试图进一步激怒它,“怪不得点外卖不给钱!穷鬼!”
那怨傀似乎听懂了侮辱,周身怨气沸腾,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整个“人”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朝着陈凡猛扑过来!
就是现在!
陈凡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楼梯口冲去!
那怨傀厉啸着紧追不舍,速度快如鬼魅,所过之处,楼道里的声控灯“噼啪”作响,接连爆碎!
陈凡沿着楼梯向下狂奔,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紧紧咬在身后,甚至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霉味!他不敢回头,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体内的暖流疯狂消耗,支撑着他的速度。
五楼、四楼、三楼……
冲出单元门,冲向小区,冲向那个废弃的公园!
夜色中,一道人影在前方夺命狂奔,一道扭曲的灰黑色影子在后面紧追不舍,如同一场发生在现代都市角落里的、无声的生死时速。
“来了!”埋伏在公园里的张清霄精神一振,看到陈凡引着那恐怖的身影冲进公园,立刻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朝地上一按!
“八门锁魂,起!”
嗡!
地面上那潦草的阵法线条,骤然亮起微弱的白光!虽然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但确实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怨傀一头撞在屏障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它愤怒地嘶吼着,灰黑色的怨气如同触手般拍打着无形的障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阵法光芒剧烈闪烁,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是现在!”张清霄大喝一声,抓起石墩后的塑料水枪,瞄准怨傀,“妖孽!看招!滋——!”
一道红色的水线精准地射在怨傀的后背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块,怨傀背后瞬间冒起大股灰烟,它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动作猛地一僵!
陈凡抓住这宝贵的时机,体内暖流毫无保留地涌入甩棍,转身,踏步,拧腰,将甩棍当成短棍,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怨傀因痛苦而露出的破绽——它的侧颈,狠狠砸去!
“吃我一棍!”
金光微闪,棍风呼啸!
这一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怨傀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