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车汇入车流,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交错只是一场幻觉。
但肩膀上花生依旧在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体内那缕“不灭斗魂”残留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暴怒与警惕,都在清晰地告诉陈凡——那不是幻觉!
那个墨镜男,还有那把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与隧道中那漆黑力量同源的黑弓,真实不虚!
他们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了城市之中!而且,那把弓给陈凡的感觉,远比之前单纯的漆黑气息更加凝练,更加危险!仿佛所有的杀意和死寂都被浓缩在了那弓身之上。
“陈先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坐在旁边的林薇注意到陈凡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凝重的神情,关切地问道。
“……没事,可能有点晕车。”陈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含糊过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轻抚摸着花生的后背,用温和的炁流安抚着它。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对方显然拥有某种追踪他体内“大圣神性”的手段,这次是偶遇,下一次呢?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必须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和目的!
回到出租屋,陈凡立刻反锁房门,拉上窗帘,将青瓷花瓶放在身边,试图借助其纯净的“物灵”气息来平复躁动的斗魂和内心的不安。
然而,效果甚微。
那缕“不灭斗魂”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在他炁海中左冲右突,传递出强烈的战斗与毁灭的欲望,却又因为本源的虚弱而显得焦躁不安。连带着陈凡自己的心绪也难以平静,之前那种稳步恢复、钻研“凝炁化形”的平和心态被彻底打破。
“冷静!必须冷静!”陈凡盘膝坐下,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
他不再去尝试精细的“凝炁化形”,而是重新捡起最基础的《基础炼炁决》,试图用最中正平和的法门来梳理躁动的炁流和心神。
同时,他将今天采集到的、那几株蕴含着宁静安神效果的灵草碾碎,混合着清水服下。清凉的药力散开,配合着炁诀的运转,总算将那股源自斗魂的暴戾情绪稍稍压制了下去。
花生也蜷缩在青瓷花瓶旁边,汲取着“物灵”的纯净气息,身上的银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消化着今天遭遇的恐惧和它进化后获得的新力量。
一夜无话,但陈凡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漆黑的长弓和冰冷淡漠的注视。
第二天一早,陈凡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体内炁流依旧有些躁动,但总算恢复了基本控制。他看了一眼通讯器,没有新的任务,也没有异管局的警告信息。
对方似乎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是在等待时机?还是有所顾忌?
无论如何,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他需要信息,需要关于那个墨镜男和黑弓的信息!也需要更快获得打破瓶颈的资源!
他再次点开任务列表,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那些资源采集或低级清除任务。他开始搜寻那些可能与“神骸”、“上古秘闻”或者强大异常器物相关的调查类任务。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也可能带来线索。
同时,他也开始更加积极地利用花生进化后的感知能力。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任务途中“顺手牵羊”,而是开始有目的性地在城市里“扫街”。骑着电驴,载着花生,穿梭在那些历史悠久的老街、香火鼎盛的庙宇、甚至是人流密集的古玩市场。
花生进化后的感知范围更大,精度更高。它不仅能发现蕴含灵性的材料,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一些器物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意念碎片或能量印记。
在一家古玩店的角落,它指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青铜爵,“叽叽”叫着,传递出“古老”、“祭祀”、“血腥”的模糊意念。
在一座百年寺庙的香炉旁,它感应到了沉淀的“信仰之力”和一丝微弱的“佛光”。
甚至在一个流浪汉栖身的桥洞下,它发现了一块沾染了微弱“煞气”的碎瓦,似乎与某个未记录的微小异常事件有关。
陈凡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有的匿名上报给异管局换取少量积分(蚊子腿也是肉),有的则自己留存分析。他希望能从这些零散的信息中,拼凑出关于这个世界神秘侧更完整的图景,或许能找到与那黑弓相关的只言片语。
这天下午,他经过一条正在拆迁的老街。大部分建筑已经变成了瓦砾,只有几栋摇摇欲坠的旧楼还立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花生突然在他帽子里激动地“叽叽”起来,小爪子指着其中一栋即将被拆除的、外墙爬满藤蔓的三层小楼。
“有发现?”陈凡停下电驴,集中精神感应。
在那栋小楼的方向,他感应到了一股相当不弱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陈旧、阴郁、但又混合着某种执念的气息,不像自然灵性,也不像纯粹的恶灵,更像是一种……地缚灵?或者某种因长期执念而产生了异变的残留物?
而且,这股波动似乎被限制在小楼内部,并未向外扩散,所以之前没有被异管局的监测网络发现。
“过去看看。”陈凡将电驴停在远处,带着花生,如同普通路人般靠近那栋小楼。
小楼的门窗都被木板钉死了,但侧面有一个被流浪汉或者拆迁工人撬开的破洞。陈凡矮身钻了进去。
楼内光线昏暗,到处都是灰尘和碎砖烂瓦。那股阴郁执念的气息在楼内更加清晰,源头似乎在……二楼?
他小心翼翼地向二楼摸去。花生蹲在他肩膀上,银色毛发微微竖起,金色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释放干扰波。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景象让陈凡微微一愣。
房间中央,并非想象中狰狞的鬼怪,而是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穿着几十年前款式工装的老者虚影。他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只是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推倒一面墙壁,然后又看着墙壁复原的动作。
在他的“手”每次触碰到那面早已不存在的墙壁时,都会荡漾开一圈微弱的、带着执念的能量波纹。
一个因执着于“拆掉这面墙”(或许是生前未完成的工作或执念)而形成的、强度不高但极其顽固的地缚残念。
在能量视觉中,这老者的虚影核心,有一小团相对凝练的、由纯粹执念构成的能量结晶。
“原来是个‘钉子户’残念……”陈凡松了口气,这种级别的异常,威胁不大,处理起来也简单,要么超度,要么直接打散其核心执念结晶。
他正准备出手,肩膀上的花生却突然扯了扯他的头发,小爪子指向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在那里,一堆建筑垃圾下面,似乎埋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与这残念截然不同的、精纯而厚重的“土气”和淡淡的金铁光辉!
陈凡心中一动,走过去扒开垃圾。
下面露出来的,竟然是半截埋在土里的、锈迹斑斑的……铸铁砧板?看样式,像是以前老手艺人打铁用的那种。
但这砧板散发出的“气”却非同一般!那厚重的“土气”中,竟然混合着一丝历经千锤百炼而成的“金精之气”和“火炼之意”!虽然能量强度不算顶尖,但本质极其纯粹和凝练!而且,其内部似乎也孕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青瓷花瓶类似的“物灵”雏形,只是因为被埋没和锈蚀,陷入了沉睡。
“好东西!”陈凡眼前一亮。这砧板若是能“点化”唤醒,其提供的能量品质,恐怕比那些自然灵性材料还要高,尤其适合稳固根基、锤炼炁流!
就在他准备动手将这砧板挖出来时——
异变再生!
“嗡——!”
一股极其熟悉的、冰冷死寂的锁定感,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破败的楼板,牢牢锁定了他!
是那个墨镜男!他又来了!而且直接找到了这里!
“艹!”陈凡头皮发麻,想也不想,体内炁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也顾不上那砧板和地缚残念了,一把捞起花生,转身就朝着来时的破洞亡命狂奔!
“猴形迷踪步”被催动到极致!身影在昏暗的楼道里留下几道残影!
然而,那股冰冷的锁定感如影随形!
他刚冲出小楼,就看到远处街角,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握着那把令人心悸的漆黑长弓!弓弦之上,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漆黑能量,已经瞄准了他!
逃不掉了!
陈凡心脏骤停!他能感觉到,这一箭,比隧道中那铺天盖地的漆黑气息更加集中,更加致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拆迁工地堆放的、如同小山般的——建筑垃圾!主要是破碎的砖块、水泥板和废旧钢筋!
一个荒谬而又desperate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猛地将体内所有炁流,连同那缕躁动不安的“不灭斗魂”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双脚,不是向前跑,也不是向左右躲闪,而是……
向上跳?!!
同时,他对着肩膀上的花生发出了一个疯狂的指令:
“花生!最大功率!干扰那片垃圾山!!!”
“叽——!!!”
花生虽然恐惧,但对陈凡的命令有着绝对的信任!它全身银光爆闪!额头那淡薄的银色符文再次一闪而逝!一道前所未有的、肉眼可见的银色能量波纹,如同扩大的涟漪,猛地冲向那片建筑垃圾山!
嗡——!!!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那银色波纹扫过的砖块、水泥板、钢筋,仿佛被赋予了短暂的“生命”,其内部蕴含的微弱“土气”、“金气”被瞬间激发、共鸣、放大!整座垃圾山剧烈地震动起来,无数碎砖烂瓦如同失去了重力般悬浮而起,然后又如同被无形大手搅动,疯狂地旋转、碰撞、组合!
刹那间,就在陈凡跃起的下方,一面由无数砖石、水泥、钢筋临时拼凑、扭曲形成的、厚达数米的、粗糙无比却散发着混乱厚重能量的——
“砖墙”,拔地而起!
恰好挡在了陈凡与那支蓄势待发的黑箭之间!
也就在这面堪称艺术(或者说行为艺术)的“砖墙”成型的瞬间——
墨镜男松开了弓弦。
“咻——!”
没有声音。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箭矢,撕裂空气,无声无息地射来!
箭矢与“砖墙”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面凝聚了陈凡大部分炁力、花生全力干扰、以及整座垃圾山“灵性”的粗糙墙壁,在那支黑箭面前,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轻易地、无声地湮灭、洞穿!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刹那的阻滞!
为跃至半空的陈凡,争取到了将“猴形迷踪步”转向的最后一丝力量和时间!
他猛地扭转身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朝着与墨镜男相反的、更复杂的拆迁工地深处,发动了第二次、也是更加狼狈的——
“砖遁!!!”
“嘭!”
他撞穿了一扇早已腐朽的木门,滚进了一栋半塌的楼房里,身影消失在断壁残垣之后。
那支漆黑的箭矢在洞穿“砖墙”后,去势不减,射入了后方一栋即将拆除的空楼,整栋楼如同被橡皮擦抹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角,断面光滑如镜。
墨镜男站在原地,看着陈凡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面正在缓缓崩塌、重新变回普通垃圾的“砖墙”,墨镜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起。
“借助凡物……临时构筑防御?”
“还有那只……银鼬?”
“手段……愈发有趣了。”
他收起黑弓,没有追击,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悄然消失。
废墟深处,陈凡靠在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体内炁海再次空空如也,比上次更加虚弱。
花生也瘫在他怀里,气息萎靡,显然刚才那一下超负荷的干扰消耗巨大。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却混合着更深的无力与紧迫。
对方的力量,太强了!那把弓,太可怕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模样,又想起刚才那面昙花一现的“砖墙”,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砖遁……”
“我他妈真是个天才……”
“就是这‘砖’的质量,不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