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三十分交易开始。
没有反弹，没有犹豫。
电脑屏幕上，东海科技的分时图白线，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一头向着深渊扎去。
-3%！
-4%！
-5%！
K线图上，一根刺眼的绿色长针向下猛戳，成交明细的滚动条快到化作一片残影，满屏都是主动砸出的绿色卖单，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网吧里，键盘的噼啪声和游戏的嘶吼声一如既往，林清风所在的角落却安静得可怕。
他靠在椅背上，只是看着屏幕上那片惨烈的绿色。
手机疯狂震动，是陈曦。
电话一接通，陈曦那混合着惊骇与失控的声音就冲了出来，背景音里是办公室里其他交易员的惊呼。
“清风！开盘直接砸到负五个点了！踩踏！彻底踩踏了！”
“我看了眼论坛，全炸了！骂什么的都有，都说庄家连夜跑路，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杀猪盘！”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这种由自己间接促成的市场崩盘景象，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那四万利润，现在全部成交后，只剩下几千了！”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别急。”
林清风的回应只有两个字，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屏幕。
“好戏才刚开始。”
“还怎么开始？”
“他会出手的。”
林清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他不出手，他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盘面上，风云突变！
就在股价于-4.5%的位置上挣扎，无数散户的卖单正排着队等待成交时，买盘区域，异变陡生！
一笔一千手的买单，凭空出现，直接扫清了上方好几个价位的零散卖单。
紧接着，又是一笔一千手！
然后是两千手！
三千手！
巨额的红色买单持续涌入，之前密集的绿色卖单在这股力量面前，被迅速瓦解。
分时图上那根垂直下坠的白线硬生生顿住，下跌的势头戛然而止。
下一秒，白线以一个比下跌时更加陡峭的角度，悍然回头！
一道惊心动魄的“V”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硬生生画了出来！
-4%！
-2%！
-1%！
翻红！
电话那头的陈曦，呼吸都停了。
她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根拔地而起的红色线条，声音干涩。
“这……这是……”
“庄家在救市！”
“他不计成本地在买！疯了！他这是在用自己的钱，接住所有人的恐慌盘！”
她能想象到，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某个操盘室里，正上演着怎样一场腥风血雨的自救。
主操盘手恐怕正双眼通红，咆哮着让手下不惜一切代价买入。
“他没得选。”
林清风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我昨天那一百万，只是点燃引信的火星。”
“今天开盘被我吓出来的恐慌盘，才是真正的炸药。”
“他要是不拿真金白银，把这个V字画出来，用这种最强势的反转稳住人心，那接下来就是连续的无量下跌。”
“他潜伏八个月的心血，会全部埋葬在这里。”
在庄家不问价格的疯狂拉抬下，股价不仅强势翻红，更是一路向上冲锋。
+2%！
+3%！
+4.5%！
分时图的走势凌厉无比，成交量持续放出骇人的天量，开盘不到半小时，成交额已经超过了昨天一整天。
那些早盘被吓得割肉的散户，此刻目瞪口呆。
而那些扛住了没卖的人，看到股价非但没崩，反而走出如此强悍的深V大反转，心态立刻从绝望转为狂喜。
一部分胆子大的，甚至开始重新追高买入。
林清风点开了那个股票论坛，刷新了一下页面。
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卧槽！史诗级深V！这是教科书级别的洗盘啊！】
【庄家牛逼！早上吓得我差点尿了，幸好拿住了！空头全部被爆杀！】
【我就说嘛，这么强的票怎么可能崩，原来是把不坚定的都洗出去！兄弟们，下午冲涨停！】
【吓死我了，刚才在-4%割肉了，现在涨回+4%，一来一回亏了八个点，我就是那个大傻子！】
狂热的情绪再度涌起，彻底盖过了早上的恐慌与踩踏。
电话里，陈曦的声音也从之前的惊恐，转为一种复杂的困惑和佩服。
“他……他居然真的救回来了？”
“而且，他还借着这次危机，营造出一种‘洗盘结束，即将迎来主升浪’的假象，太厉害了……”
“清风，我们是不是……该收手了？”
在她看来，林清风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仅成功地教训了庄家，让对方元气大伤，自己的账户也略有盈利。
见好就收，是最好的选择。
“收手？”
林清风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救回来了？不。”
“他只是把自己从悬崖边上暂时拉了回来，但他的双脚，还悬在空中。”
他看着屏幕上那根重新变得“完美”的红色拉升线条，对着电话里的陈曦，一字一句地解释。
“你看到的是，他把股价从-4.5%拉到了+4.5%，涨了九个点。”
“我看到的，是他为了拉回这几个点的空间，至少动用了五千万的真金白银。”
“这些钱，全都是他计划之外的成本，是他为了活命，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
林清风的语调里，带上了一抹玩味。
股价在+5%的位置开始震荡，拉升的势头有所减弱，但依旧维持着强势的姿态，不断吸引着新的买盘进场。
林清风关掉了行情软件，打开了另一个交易程序。
那是一个可以进行融券卖空的信用账户界面。
“他把价格重新抬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还辛辛苦苦帮我把市场信心给重新打了回来。”
他的食指在鼠标上轻轻一点，调出了“东海科技”的融券卖出界面。
上面显示，可融券额度，足足有二百万。
“他以为危机解除了，以为自己赢了这一局。”
“可他不知道，我射出的第一颗子弹，从来都不是为了打死他。”
林清风的声音穿过电流，清晰地传到陈曦的耳中。
“那颗子弹，只是为了让他流血，让他恐慌，让他不顾一切地暴露他的位置。”
他看着屏幕，眼中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光。
“现在，我的第二颗子弹，已经上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