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几秒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daniel，还有另外两个交易一部最资深、最可靠的交易员走了进来。
阿力和辉仔是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高级的衬衫，神情看不出波动。
他们是交易一部资历最深的交易员，都经历过九七年亚洲金融风暴的残酷市场，此刻正安静地打量着林清风。
陈峰没有废话，他走到墙边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转动把手。
柜门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用蜡封住的牛皮纸文件夹。
“啪。”
文件夹被他放在桌上，推到林清风面前。
“公司的‘休眠账户’，一共十五个。”
陈峰的声音很低。
“平时用来做系统压力测试，资金链路全部打乱了，查不到我们头上。”
他指着那个文件夹：“你那笔钱，已经分批注进去了。”
陈峰转向阿力和辉仔，下达指令的语气不带任何温度：
“从现在开始，到行动结束。”
“你们两个，只听林清风的。”
“这件事，没有会议纪要，没有业绩报告，只有结果。”
“明白。”
两人同时应声，简短有力。
林清风没有客套，他直接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办公室的投影上。
墙壁的屏幕亮起，上面是“先锋传媒”近三个月的K线和成交量图。
成交量柱体极度细小，大部分时间都是绿色的，显示着这只股票已被市场彻底遗忘。
林清风的手指在触摸板上划过，圈出那极低的股价。
“行动代号，‘填海’。”
他平静地开口，向这几位市场老兵布置任务。
“我们的目标，不是拉升股价，而是吸收掉所有挂出来的卖单。”
“用最零散的单子，把所有流通的筹码全部买下。”
“时间，三天。”
“拿下总股本的10%。”
“成交均价，必须控制在0.08港元以下。”
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到三人脸上。
“记住，我们的敌人不是叶兆康，是市场上每一个想卖出这只垃圾股的人，以及我们自己留在盘口上的痕迹。”
……
交易一部最深处，一间平日里堆放杂物的储藏室被临时清空。
门从内部反锁，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
十几块显示器发出幽幽的光，照着四张毫无表情的脸。
林清风没有坐在交易终端前。
他身后是一块白板，上面画着复杂的资金流转图。
他的屏幕上，是“先锋传媒”的实时买卖盘口深度图，以及一个监控着全市场资金异动的程序。
他不下场，他只负责看。
行动在下午两点半，市场最昏昏欲睡的时候开始。
“辉仔，c-03号账户，0.078价位，买入86手。”
daniel压低声音，下达了第一条指令。
辉仔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笔价值不过几百块的买单悄无声息地挂了上去，吃掉了一笔同样微小的卖单。
成交。
“阿力，A-09号账户，撤掉0.079的30手挂单，换b-05号账户，在0.077的位置，挂112手。”
他们的操作，放弃了所有整数。
买单的数量，是随机生成的、毫无规律的两位数或三位数。
他们不在同一个价位上停留超过一分钟，而是分散在不同价位，专门针对散户挂出的小额卖单，小口吃进，成交一笔就转移阵地，绝不贪多。
成交一笔，立刻更换账户和价位。
隔间里，只有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daniel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声。
屏幕上的成交明细不断向上滚动，每一笔成交额都小到在整个市场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但在林清风的电脑上，一个代表着总持股比例的数字，正以小数点后第三位的速度，缓慢而又坚定地增长着。
1.3%……
2.7%……
4.1%……
……
行动进入第二天下午。
桌上堆满了空咖啡杯和吃剩的外卖饭盒，空气浑浊。
四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态，但精神比任何时候都集中。
林清风电脑上的持股比例数字，跳到了“4.91%”。
距离5%的强制披露红线，只差最后一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先锋传媒”那交投清淡的盘口上，一个巨大的卖单，没有任何预兆地，直接砸在了卖一的价位上。
【卖一价：0.079 港元】
【卖一量：50,000,000 股】
这笔庞大的卖单凭空出现，彻底压倒了盘口上所有零散的买卖盘。
五千万股，这个数量比这支股票过去一个月的成交量加起来还要多。
daniel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阿力和辉仔同时抬起头，看向林清风。
这个卖单的价格，0.079港元，正好卡在他们设定的0.08港元成本线之下。
这个数量，庞大到足以让他们一步到位完成任务。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这更是一个挖好了的陷阱。
“清风，这是‘钓鱼单’。”
daniel的声音有些干涩。
“有人察觉到我们的吸筹动作，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和底线。”
“我们一吃，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是谁，我们来了。”
阿力也开口，声音很沉：“他算准了我们在5%的披露线前不敢有大动作。这笔单子，我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了，等于自报家门。”
“不吃，就说明我们的资金量或者目标有严格限制，同样暴露了意图。”
林清风的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看不出任何变化。
他知道，这不是叶兆康的手笔。
叶兆康的风格，是直接用钱把盘口砸穿，或者拉到涨停，简单粗暴。
这种用一个精准的价位，一笔精准数量的单子来“问路”的手段，冷静，克制，带着一种戏谑感。
是他背后那个“幽灵”出手了。
隔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笔五千万股的卖单，那串巨大的数字悬在屏幕上，带给众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就在众人陷入两难之际，桌上那部红色的，只连接陈峰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daniel一把抓起电话，只听了几秒，脸色就变了。
他用手死死捂住话筒，转头看向林清风，然后一字一顿地转述着电话里的内容。
“是经理……他说，环球策略的人，给他发了条信息。”
daniel咽了口唾沫，眼中的惊惧藏不住。
“信息只有两个字——”
“‘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