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这边，李达康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
沙瑞金那句“汉东的天乱不了”，犹在耳边。
听着是定心丸，可李达康知道，这“不乱”的代价，得有人扛。
他生怕出现意外，还是忍不住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直接拨通了赵东来的手机。
“东来，沙书记指示。法官同志们的安全，是头等大事，你亲自抓，陈老和陆亦可那边，他们就够了。”
电话那头的赵东来立刻应声：
“明白，李书记。我已经安排下去了。特警、便衣都撒出去了，重点区域布了暗哨，二十四小时轮班。”
“不够。”
李达康摇摇头，要再给对方紧紧弦：
“赵东来，你给我听清楚。这次不一样，非常时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下去，每个字都砸到底。
不再像之前那样模棱两可的下指示，而是很明确态度：
“只要人还在京州地界，确保每一个法官同志，平平安安到省高院，安安全全回住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出了任何岔子，我拿你是问。”
赵东来在那头愣了一下。
达康书记这口气…不对劲啊。
以前遇到这种烫手山芋，他都是“按规矩办”、“注意影响”……
甭管话说得这么漂亮，一向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做个甩手掌柜。
今天怎么……
主动把责任揽自己头上了？
“您放心，我拿脑袋担保。”
赵东来赶紧表态，心里嘀咕：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达康书记这是转性了？
“东来，别给我整那些虚的。我要的是结果，沙书记包括省委也是，一切以人身安全为前提。遇到突发情况，别犹豫，随机应变，该出手时就出手。”
李达康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句话更直接：
“别有什么顾虑，上面有我顶着，天塌下来，我李达康第一个扛。”
这话像颗石头，砸在赵东来心上。
上面有我顶着？
李达康说这种话？
他可是出了名的“不粘锅”啊。
赵东来握着手机，半天没回过神，心里翻江倒海：
达康书记这回，是真急了？
还是……站队了？
“是，我明白了。”
赵东来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声音也带上了狠劲。
“您放心。人在阵地在，我赵东来要是护不住这些法官，我提头来见！”
“我要你大脑袋干嘛？少说废话，干活去。”
李达康撇撇嘴，说了一句，啪地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赵东来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他抹了把脸，收回思绪。
不管李书记为啥变了，这命令他听懂了，玩命的时候到了。
他一把推开办公室门，对着外面传达命令：
“所有人，一级战备。目标区域，再筛一遍。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先控制，再报告。出了事，我负责！”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灯亮着。
桌上堆满了卷宗和文件。
陆亦可正埋头整理材料，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眉头紧锁。
旁边摊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和笔录。
门被推开，陈岩石和吴心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陈岩石拄着拐杖，精神头还不错。
吴心仪穿着得体的外套，脸上带着点疲惫，但眼神很亮。
“陈老！妈！您二位怎么来了？”
陆亦可赶紧起身招呼，搬椅子。
“来看看你这丫头忙啥呢。”
陈岩石摆摆手，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打量着堆满文件的桌子，他呵呵一笑：
“嚯，这阵仗…比当年打仗还忙活？”
吴心仪也坐下，看着陆亦可熬得有点发红的眼睛，叹了口气：
“亦可啊，注意身体。案子再急，人也得喘口气。”
陆亦可苦笑一下：
“没办法，妈。这案子…太赶了。沙书记亲自盯着的，单是今天，就来了两通电话。”
“沙书记？”
陈岩石端起陆亦可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
“小金子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这阵仗。”
他放下杯子，手指敲着桌面：
“中央特派工作组，外地调法官，退休的老家伙都请回来了…还要全网直播？这哪是审案子，这是要唱大戏啊。锣鼓喧天，全天下人都看着。”
吴心仪点点头，语气带着感慨：
“是啊，陈老。我在省高院干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经手无数。像这次这样…上面这么重视，动静这么大，调子定这么高的…闻所未闻。”
她看向陆亦可，眼神复杂：
“亦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祁同伟的案子了。这是在立标杆，树典型。上面要用这个案子，给全国司法系统打个样。告诉所有人，什么叫公开，什么叫透明，什么叫依法办案。”
陈岩石哼了一声：
“也告诉那些心里有鬼的，别想再捂盖子，别想再搞小动作。阳光底下晒一晒，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他看向窗外，夜色沉沉：
“小金子这回，魄力不小。顶着多大压力啊，钟家那边，赵家那边，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
吴心仪深表同意，接口道：
“所以他才这么重视安保。沙书记心里清楚，这案子现在就是风暴眼。有人巴不得它出乱子，好搅浑水，混水摸鱼。”
她转向陆亦可，语气郑重：
“亦可，你们在一线，压力最大。但记住，你们不是孤军奋战。沙书记的决心，省委的支持，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在后面站着呢。”
陈岩石言辞激昂：“放手干，暗中的妖魔鬼怪在窥伺，但明处的正义力量，时刻准备着挥动铁拳！”
陆亦可听着两位前辈的话，心里那股沉甸甸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
一种更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
她重重点头：
“陈老，妈，我明白。我们一定，将埋藏的真相找出。”
省检察院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没人说话，都看着前面的季昌明。
季昌明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份文件，脸色很严肃。
“同志们，祁同伟系列案的开庭时间定了，就在三天后。”
下面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快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