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心仪也紧紧盯着刘秉公,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刘院长,您这话里有话啊?难道后面还有大动作?祁厅长后面……还有安排?”
她心里那点关于女儿情感的思绪暂时被更大的好奇取代。
刘秉公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高深莫测,摇了摇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他想起沙瑞金书记前几天私下谈话时,无意间透露的一些信息。
沙书记当时语气凝重:
“祁同伟的案子,只是个开始。汉东这潭水底下,还藏着更大的鱼。扳倒某些人,清算余孽,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沙书记还说:
“祁同伟这个人,上面有大用。他熟悉汉东,有手段,有魄力,更难得的是……他手里掌握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这次审判,是给他正名,也是给他一个平台。后面……他恐怕闲不下来。”
当时刘秉公听得心惊肉跳,但沙书记点到即止,没再多说。
现在想来,如果祁同伟后续真要肩负更重要的“重任”,那么陆亦可作为在此案中展现出非凡能力、坚定立场且值得信赖的关键人物,怎么可能和祁同伟“桥归桥,路归路”?
恐怕……合作才刚刚开始。
但这些涉及高层布局和未来走向的敏感信息,他绝不能明说。
“不可说,不可说……”
刘秉公拿起筷子,“吃饭吃饭,菜真凉了。”
包间里的气氛,因为刘秉公这句没头没尾却又分量十足的话,顿时变得微妙而凝重起来。
王老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神深邃。
吴心仪则心里七上八下,一边琢磨着刘秉公话里的深意,一边又不自觉地联想到女儿,那种复杂的担忧感再次浮现。
如果后续真有合作,那女儿和祁同伟……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咚咚”敲响了。
敲门声不大,却有明显的急促感,当即打破了包间内微妙的沉寂。
刘秉公眉头一皱,包间里只有他们三人,而随行的助理什么的,则都在外面用餐。
他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忙沉声道: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笔挺法院制服、面容精干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
说是年轻,其实也三十有几了。
刘秉公的随行助理之一,姓张,平时以沉稳干练着称,但此刻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神里透着慌张。
他径直走到刘秉公身边,甚至来不及向王老和吴心仪点头致意。
便俯下身,凑到刘秉公耳朵旁,用极低的声音急速地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刘秉公脸上那点高深莫测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原本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猛地绷直,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随即是压抑的愤怒。
“消息确切?!”
刘秉公的声音从喉间挤出,竟然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助理紧张地点头,嘴唇翕动,又快速补充了几句。
刘秉公听完,深吸了一口气,将筷子搁在碗上,碗里的米饭还剩下一大半。
他“嚯”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的噪声中,王老和吴心仪都严肃了起来。
“知道了。”
刘秉公对助理挥了下手,让后者稍安勿躁。
他转向王老和吴心仪,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
“你们……你们先慢慢吃。我家里突然出了点急事,很急,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
他甚至没等两人有任何回应,说完便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制服外套,对助理使了个“走”的眼色,就小跑着离开了包间。
留下王老和吴心仪面面相觑,桌上的饭菜才吃了一半,但刚才那点闲聊的轻松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家里出事?这么急?”
王老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没动几口的菜,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秉公这反应……可完全不像那么简单。他那个助理小张,我跟他也算熟悉,从来都是稳重的性子,刚才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吴心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刘秉公刚才还气定神闲、语带机锋地说着“只是个开始”,转眼间就脸色大变、仓皇离席……
这所谓的“家里急事”,恐怕根本就是托词,真正的原因,九成九与正在进行的这场牵动全国的审判脱不了干系!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手机,想给女儿陆亦可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问问法院这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她的手指刚触到手机屏幕,那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随之亮起,跳动着“李xx”的名字。
正是之前那名分析被告方证据账本的李法官,也是她早些年在省高院刑一庭的老同事,这次备受关注的合议庭成员之一。
吴心仪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老李?”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老李焦急万分,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背景音还有些嘈杂:
“老吴!不好了,糟了!我刚接到电话,是我老婆打来的……说我儿子……我儿子小辉,在学校被人带走了!说是什么……什么协助调查?这……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辉他一个高中生,协助什么调查?!”
老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愤怒。
吴心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王老,刚想开口。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王老那部手机,也发出了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惊心。
王老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是我。”
他听着电话,起初是沉默,接着眉头越锁越紧,握着手机的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