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灰黑色的城砖被晨露浸得发亮,李查德身披玄色铁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垛口的青石栏杆。
远处地平线上扬起的黄尘如一条翻滚的土龙,伴随着沉闷的蹄声与兽吼,数以千计的猪头人正像潮水般涌向龙升城——它们粗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獠牙间滴落着涎水,手中的石斧与骨棒碰撞出刺耳的声响,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掠夺的欲望。
“来了。”
李查德喉间滚出一声低吟,身后的亲兵迅速举起了猩红的信号旗。
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搭箭上弦,弩机的机括发出“咔咔”的轻响,三百张强弩如蓄势待发的毒蛇,箭头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当猪头人的前锋撞上护城河外的鹿砦,发出木头断裂的脆响时,李查德猛地挥下了手臂。
“放!”
刹那间,箭雨如乌云蔽日般倾斜而下。
利箭穿透皮肉的闷响、猪头人凄厉的惨叫、骨箭撞在石甲上的脆响交织成一片,前排的猪头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但更多的猪头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它们用粗壮的手臂推开鹿砦,用头颅撞击城门,厚重的橡木城门在撞击下发出“咚咚”的闷响,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大人有令!”
瘦猴的吼声突然炸响在城头,他踩着垛口纵身跃下,玄铁打造的重剑在手中划出一道银弧,
“杀尽这帮畜生,龙升城的土地,绝不能让兽人玷污!”
内力催动下的声浪如同惊雷滚过战场,正在与鹿砦较劲的猪头人浑身一颤,而城墙下的人类士兵与蜥蜴人联军瞬间沸腾起来。
蜥蜴人战士甩动着布满鳞甲的长尾,手中的青铜弯刀劈出青色的弧光,它们天生的利爪能轻易撕开猪头人的皮肤;人类士兵则结成紧密的方阵,长矛如林般向前突刺,甲胄碰撞的铿锵声与战靴踏地的沉重节奏汇成一股钢铁洪流。
混战场中,猪人痞丝尔正被三名蜥蜴人缠住。
它赤裸的上身布满狰狞的伤疤,肌肉贲张如铁块,手中的流星锤缠着粗铁链,每一次挥舞都带起呼啸的风声。
一个蜥蜴人试图从侧面突袭,却被流星锤带着劲风扫中,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具覆盖着绿鳞的身体像破麻袋般飞出去,撞在城墙上滑落在地,口中涌出的紫色血液在石板上洇开一片。
“吼!”
痞丝尔仰天咆哮,血红的眼睛扫过混乱的战场。它看到自己的族人被人类的长矛刺穿喉咙,被蜥蜴人的弯刀削掉头颅,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早已溃散成零散的小股。
它知道不能再等了——龙升城的防御比情报中坚固十倍,再拖延下去,整个部落都会变成城墙上的亡魂。
流星锤突然改变方向,铁链“哗啦”一声缠上一名人类士兵的长矛,猛地回扯。
那士兵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拖拽着向前踉跄,还没来得及调整重心,就见一个黑影当头砸来。
“噗嗤”一声闷响,流星锤的铁球精准地砸碎了他的头盔,红白色的浆液混着碎骨喷溅在旁边同伴的甲胄上,那名士兵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即轰然倒地。
“杀了这个杂碎!”
瘦猴的吼声从侧面传来。他刚劈开一个猪头人的脖颈,滚烫的血溅在脸上,视线却死死锁定着痞丝尔。
这个猪头人的力量远超普通兽人,手中的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显然是敌军的核心战力。
痞丝尔转头时,正看到瘦猴的重剑带着破空声劈来。它不闪不避,双锤交叉护在头顶,“铛!”的巨响震得周围的士兵耳膜生疼,重剑被震得偏离轨迹,擦着痞丝尔的肩膀劈在地上,火星溅起半尺高。
瘦猴只觉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这家伙的力量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人类守将?”
痞丝尔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它认出了瘦猴铠甲上的龙纹徽章,
“杀了你,龙升城就是我的了!”
流星锤突然如毒蛇般窜出,铁链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直取瘦猴的腰侧。
瘦猴脚尖点地向后急退,铁球擦着他的铠甲飞过,砸在身后的石墙上,碎石飞溅。
他趁机挺剑直刺,剑尖带着螺旋的劲气,却被痞丝尔用另一柄锤柄格开。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重剑的寒光与流星锤的黑影交织,每一次碰撞都让地面微微震颤,周围的士兵下意识地退开三丈,不敢靠近这片死亡区域。
城墙之上,李查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战场。他看到西鲁鲁与西西卡背靠背站在后方,手中的弯刀偶尔出鞘,总能精准地斩杀试图绕后的猪头人,却始终保持着体力——这是老兵的智慧,懂得在乱战中保存实力,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大人,左侧防线快顶不住了!”亲兵的呼喊让李查德回过神。他转头望去,只见二十多个猪头人突破了长矛阵,正挥舞着石斧砍杀人类士兵,那里的防线已经出现缺口。
“调三百弩手去左侧,自由射击!”李查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随着他的命令,城墙上的弩手迅速移动,密集的箭雨瞬间覆盖了缺口处的猪头人,惨叫声中,那些刚刚突破防线的兽人很快倒在血泊里,人类士兵趁机重新结阵,将缺口堵了起来。
此时战场中央,瘦猴与痞丝尔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瘦猴的重剑上布满了凹痕,痞丝尔的左臂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地。瘦猴感到体内的内力正在快速流失,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拖动百斤巨石,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看到痞丝尔的呼吸开始紊乱,挥锤的速度也慢了半分。
“就是现在!”
瘦猴突然变招,重剑不再硬拼,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劈而下。
痞丝尔习惯性地举锤格挡,却没想到这一剑只是虚招。瘦猴借着身体旋转的惯性,突然松开剑柄,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向痞丝尔,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短刀,寒光直刺对方的咽喉。
痞丝尔的瞳孔猛地收缩,它想后撤,却被铁链的长度绊住了脚步;
想抬锤格挡,手臂却因失血过多而迟滞了半秒。
“噗嗤”一声轻响,短刀毫无阻碍地刺入它的脖颈,切断了动脉。痞丝尔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双手徒劳地捂住伤口,却挡不住喷涌的黑血。它看着瘦猴的脸,眼中的凶戾渐渐被绝望取代,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烟尘。
瘦猴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与同级别的高手生死相搏,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短刀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弹了两下。
他看着痞丝尔的尸体,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刚才那一刀慢了半分,倒下的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猪头人堆里窜出,如鬼魅般扑向瘦猴。
那是猪头人三长老,它一直躲在后面观察战局,此刻见瘦猴脱力,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它的速度极快,枯瘦的手中握着一柄淬毒的骨匕,嘴角挂着狞笑——只要杀了这个守将,龙升城的防线必然崩溃,到时候整个城池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小心!”城墙上的亲兵发出惊呼。
但已经晚了。三长老的骨匕距离瘦猴的后心只有不到三尺,瘦猴甚至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阴风。他想转身,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嗤啦!”
一声轻响,不是骨匕刺入皮肉的声音,而是利刃划破喉咙的脆响。
三长老的动作戛然而止,它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脖颈上喷出的血柱,然后看到一颗披着灰色毛发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西鲁鲁不知何时出现在瘦猴身后,手中的弯刀上还滴落着黑色的血珠。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颅,淡淡道:“大人说过,保护好自己人。”
瘦猴这才缓过神,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西鲁鲁,突然明白为什么李查德总是把这位蜥蜴人高手带在身边——这份洞察力与出手速度,足以在战场上扭转乾坤。
“杀啊!”
人类士兵的欢呼声响彻战场。看到敌军的两个首领先后被杀,他们的士气瞬间飙升,长矛刺出的频率更快,斧头挥舞的力度更猛。
而猪头人则彻底慌了,它们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种族,此刻见主将战死,三长老也人头落地,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别打了!我们投降!”一个猪头人扔掉石斧,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个举动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猪头人放下武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甚至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原本激烈的战场,在短短一刻钟内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受伤士兵的呻吟和胜利者的喘息。
李查德走下城墙时,阳光已经升到头顶。他踩着满地的碎甲与血迹,走到瘦猴身边,踢了踢地上的痞丝尔尸体:“还行,没给龙升城丢人。”
瘦猴挣扎着站起来,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属下无能,差点……”
“胜败乃兵家常事。”李查德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的猪头人,眼神冷得像冰,“但输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转身对亲兵下令,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把那两个头领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南门口,让所有兽人都看看,进攻龙升城的下场。”
“剩下的活口,全部戴上脚镣,押去黑风矿。”他顿了顿,补充道,“带伤的直接处理掉,别浪费粮食。矿山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不是喘气的废物。”
亲兵领命而去,那些跪地的猪头人听到“黑风矿”三个字,顿时发出绝望的哀嚎——那是兽人世界里的地狱,进去的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但此刻没人敢反抗,只能任由人类士兵用粗铁链将它们串在一起,像驱赶牲口一样往城外走去。
李查德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怜悯。他知道,对兽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子民残忍。龙升城地处边境,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兽人部落,只有让他们尝到足够的痛苦,才能换来暂时的安宁。
“大人,”瘦猴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属下想申请加强训练,下次绝不能再这么狼狈。”
李查德看了他一眼,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弧度:“好。等处理完这些杂碎,我让西鲁鲁陪你练练。”
瘦猴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他知道,能得到西鲁鲁的指点,自己的实力必然能再上一个台阶。
阳光穿过硝烟,照在龙升城的城墙上,将那些斑驳的血迹染成暗红色。远处的矿山方向传来隐约的锁链声,而南门口的两颗头颅,正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结局——龙升城,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