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各军就感受到了——崇祯此次绝对不是玩玩那么简单。
首先是伙食。
往常军中吃的都是粗粮杂粮,加上一点咸菜,能有块肉就算不错了。但这三天,每顿饭都是白面馒头、大米饭,有时还配上了炖肉!
这是什么日子?过年吗?有士兵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嘀咕。
管他呢,有肉吃就行!
我当兵十年了,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饭!
不仅士兵吃得好,连战马都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每匹马都喂足了精料——黄豆、黑豆、麸皮,按比例精心配制。更夸张的是,马夫们竟然给每匹马每天喂两个生鸡蛋!
我的天,这马吃得比我们还好!
听说鸡蛋能让马有力气,跑得更快。
马匹们被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滑,一个个精神抖擞。
更让人惊讶的是,兵部竟然给每个士兵都送来了棉服,而且是内外两套!
里面一套是贴身穿的,薄而保暖,便于在穿铁甲时内衬保暖;外面一套则厚实温暖,卸甲休息时穿,外面还配了一件红色披风,既挡风雪,又醒目好看。
除此之外,每人还发了一条厚毯子,用于扎营时铺在地上御寒取暖。
甚至连火折子、打火石、干粮袋、水囊、绳索这些零碎配件,都准备得一应俱全,考虑得极为周到。
这装备,比我平时的全套家当都好!
是啊,这哪里是演习,简直像要去打仗!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老兵们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这么充分的准备,这么精良的装备,这么充足的给养——这绝不是简单的演习!
最后一天,也就是十月一日,皇帝还特意派太监到各军督促:
陛下有旨,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卯时准时在德胜门外集合!违者,军法从事!
三更造饭?那可是后半夜啊!
五更拔营?天还没亮就要出发!
这么严格的时间要求,这么严厉的惩罚威胁——各军自然不敢怠慢,都格外重视起来。
将领们连夜召集部下,反复强调:明天务必准时!谁要是迟到了,别怪老子军棍伺候!
士兵们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早早就把装备检查好,生怕出什么纰漏。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踏实,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明天,绝不会是简单的演习。
天启七年,十月二日。
寅时,天还未亮,紫禁城内已经灯火通明。
崇祯早早就起床了,穿戴整齐后,他突然对守在屋外的徐应元说:徐大伴,随朕来。
陛下,这么早,要去哪里?徐应元有些困惑。
你跟着就是了。崇祯没有多解释。
两人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一处偏僻的内库前。这座库房平日里很少有人来,门上的锁都生了锈。
打开。崇祯说。
这......陛下,奴婢没有钥匙。徐应元为难地说。
去取。
徐应元虽然摸不清头脑,但还是赶紧找负责的太监取来了钥匙。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打开。
吱呀——
库房的门被推开,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徐应元举着宫灯往里一照,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古董珍玩——青铜器、玉器、字画、瓷器......层层叠叠,落满了灰尘,角落里还结满了蜘蛛网。
这个库房,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陛下要找什么?奴婢帮您......徐应元刚要问,却见崇祯径直走了进去,仿佛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他穿过堆积如山的古董,熟门熟路地来到库房深处的一排架子前,然后伸手,从架子的第三层,准确无误地取下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木盒上落满了灰尘,显然也是多年未动过。
崇祯轻轻吹去灰尘,打开木盒。
嗡——
一声轻微的剑鸣,一道寒光从盒中射出!
徐应元大吃一惊,连忙举灯凑近——只见盒中躺着一柄古剑,剑鞘古朴,明显并非凡物。
崇祯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出宝剑。
铮——
清越的剑鸣在库房内回荡。剑身出鞘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这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崇祯伸手轻轻摩挲着剑身,手指划过那些古老的纹路,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在抚摸一个老友。
这把剑,是明朝皇家收藏的一柄古剑,具体来历已不可考,只知道是太祖时期就有的珍藏。
历史上的那个崇祯,在最后几年山穷水尽、不得不变卖宫中珍玩筹措军饷时,偶然发现了深藏于库房的这把宝剑。
而到了最后,北京城破的那一天,他就是拿着这把剑,走进后宫,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嫔妃和公主,然后在煤山上吊自尽。
崇祯在前几世的轮回中,每次都会找到这把剑,作为自己的贴身武器。他把这把剑当作一种警示,提醒自己——绝不能走向与那个崇祯相同的命运。
陛下......徐应元小心翼翼地问,这把剑......
怎么?崇祯回过神来。
奴婢是想问,这是什么剑?陛下怎么知道这里有把剑?徐应元惊讶得目瞪口呆,这库房都好多年没人来过了,陛下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崇祯笑了笑,只是回答:此剑,名为朱痕。
然后将宝剑归鞘,握在手中:走吧,该出发了。
徐应元看着崇祯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回到乾清宫,崇祯开始穿戴盔甲。
还是那身金龙亮银甲,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但今天,他在腰间多挂了一把剑,那把从库房中取出的古剑——朱痕。
备马。崇祯说。
门外的小太监连忙去牵御马。不一会儿,照夜白被牵了过来——那匹通体雪白、温顺听话的西域良驹。
但崇祯却摇摇头:不是照夜白。牵乌云和赤云来。
小太监愣住了:陛下,乌云和赤云还年轻,性子烈,不太听话。您还是骑照夜白吧,更稳当些。
乌云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体型健硕,性情桀骜;赤云则是一匹枣红色的烈马,速度极快,但脾气火爆。这两匹马都是今年才送进宫的,还没完全驯服,御马监的人都不太敢骑。
听朕的,就牵它们来。崇祯语气坚定。
小太监不敢违抗,只好去牵。不一会儿,两匹马被牵到了殿前。
乌云和赤云一到,就显得很不安分。它们昂着头,打着响鼻,不时用蹄子刨地,显然精力旺盛。
崇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乌云的脖子。
奇怪的是,这匹桀骜不驯的黑马,在崇祯手下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它转过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崇祯,仿佛在看一个老朋友。
崇祯又去抚摸赤云,同样的,这匹烈马也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好久不见了。崇祯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对马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前几世轮回中,他曾无数次骑着这两匹马征战四方。它们救过他的命,也陪伴他走过无数艰难的日子。如今再见,恍如隔世。
小太监们看得目瞪口呆——这两匹谁都驾驭不了的烈马,在陛下手下竟然如此温顺?
崇祯翻身上马,骑在乌云背上,赤云则由一名铁卫牵着作为备用。
铁卫!崇祯高喊一声,随朕出宫!
早已整装待发的二百铁卫,齐声应道:遵旨!
声音整齐划一,震得殿瓦都微微颤动。
崇祯一夹马腹,乌云长嘶一声,四蹄生风,向宫门疾驰而去。二百铁卫紧随其后,队伍如长龙般穿过重重宫门。
朝阳初升,金光洒在这支队伍上,也洒在崇祯那身闪闪发光的盔甲上。
崇祯带着二百铁卫,还有李若琏率领的二百锦衣卫骑士,出了德胜门,来到城外的空地上。
各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三百无垢军,整齐列队,方正化立于队前;
五百勇卫营,铁甲锃亮,黄得功骑在马上如铁塔般威武;
五百京营精锐,这些是从数万人中挑选出来的好手,由张世泽统领;
两千关宁军,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兵,身上自带一股杀气,满桂、祖大寿、曹文诏等将领统领。
所有人都穿上了崭新的红色披风,在晨光中如同一片火海。
加上跟着崇祯出城的四百骑兵,整个队伍足有三千七百骑兵,七千四百匹马!
这样的规模,已经可以说是军容壮大了。要知道,三千多精锐骑兵,在古代已经具备灭国之力——当年郑和下西洋时,也不过用了两千骑兵就灭掉了百万人口的锡兰国(今天的斯里兰卡)。
众将王之臣、满桂、祖大寿、曹文诏、曹化淳、黄得功、张世泽、方正化、李若琏等人,齐聚于崇祯马前,等待命令。
他们还不清楚崇祯究竟要如何进行这次实战演练。
崇祯策马而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他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朕,想要亲自视察一下居庸关的关防情况。
众将一愣——居庸关?那可是在昌平西北,离京城有一百多里地!
同时,也想看看诸位行军打仗的本事。崇祯继续说,古人常说,骑兵可日行百里。那好,朕就与各军相约——今夜,居庸关见!
什么?
今夜居庸关见?
这是要一天之内赶到居庸关?
众将顿时慌了,纷纷劝阻:
陛下,万万不可啊!王之臣急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岂能长途跋涉?
是啊陛下!满桂也说,行军打仗是我等武人的本分,陛下您在京城等着,我们去视察了向您汇报就是了!
而且陛下的仪仗队伍,也不可能赶到居庸关啊!有人补充。
崇祯听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香炉、宝座、伞盖、旗帜......全是步行抬着走的,确实不可能跟得上骑兵的速度。
那就不要了。崇祯对仪仗队伍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反正你们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马。
那些负责仪仗的太监和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崇祯又转向众将:朕只是去一趟居庸关,不过百里之遥。当年太宗皇帝曾御驾亲征,深入漠北万里之遥,难道朕连百里都去不了?
朕意已决!他提高音量,诸位将军,可不要落在朕的后面!
话音刚落,崇祯突然一夹马腹——
乌云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如黑色闪电般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崇祯的二百铁卫一看,二话不说,立刻跟上。皇帝去哪儿,他们就得跟到哪儿,这是铁律!
众将还在愣神,崇祯已经跑出去几百步了!
这......
陛下这是......
糟了!王之臣猛然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快!快跟上陛下!陛下要是出了三长两短,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出发!
全军听令,跟上陛下!
众将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翻身上马,下令全军出发。
三千多骑兵同时催动战马,向崇祯的方向追去。
一时间,马蹄声如同滚滚惊雷,震得大地都在颤动。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两千多件红色披风,在疾驰中随风展开,远远望去,竟如同一条着了火的烈焰洪流,在京师以北的大地上奔腾而过!
秋日的阳光洒在这支队伍上,照在那些飘扬的红色披风上,照在崇祯金光闪闪的盔甲上。
少年天子,策马扬鞭,一马当先。
身后,是三千多精锐骑兵,如影随形。
前方,是居庸关,是未知的命运,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
这一去,或许会改写历史;
这一去,或许是万劫不复。
但崇祯没有回头,只是策马疾驰,向着西北方向,向着那座雄关,向着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义无反顾地奔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尘烟慢慢散去。
德胜门外,只剩下那些被留下的仪仗队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那条红色的洪流,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