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被威压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肩膀的剧痛让她额头渗出冷汗,却依旧咬牙抬起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画…… 画圣……” 随着话音落下,她腰间的储物袋闪过一道微光,一支通体莹白、笔尖缀着淡墨的毛笔凭空飞出,稳稳落在她掌心,正是太虚笔。
看到太虚笔的瞬间,年糕周身凛冽的威压骤然消散,按在姜离肩膀上的爪子也猛地收回。
它猩红的眼眸渐渐褪去血色,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黯然,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是她啊。” 话语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跨越时光的怅然。
姜离趁机撑着石阶站起身,捂着还在发疼的肩膀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是……”
她轻轻抚摸着太虚笔的笔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在画圣故居拿到这支笔的时候,看见了她留存的一段记忆,不知道前辈要不要看看?”
年糕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太虚笔出神,蓬松的尾巴轻轻垂在地上,原本慵懒的神态里多了几分凝重。
画圣是三千年抗魔时期与它并肩作战的伙伴,当年她突然陨落,连残念都无处寻踪,如今竟能通过这支笔再见故人记忆,这对它而言,无疑是意外之喜。
……
时间来到姜离来到画圣故居的这天。
残破的画圣故居隐匿在苍郁的古林深处,木质的门楣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墨痕,院内的石桌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唯有桌角一支悬浮的毛笔,散发着淡淡的莹白微光, 那便是太虚笔。
姜离站在院门口,目光落在太虚笔上,眼神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怀念。
她太熟悉这支中品道器了,上辈子在玄冰宗的围剿下,正是靠着太虚笔,才一次次从绝境中脱身,艰难苟活到合体期。
如今再见旧物,过往的厮杀与挣扎仿佛还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石桌前,缓缓伸出右手。
指尖刚触碰到太虚笔的笔杆,一股温润的灵力便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此同时,周围的黑白水墨突然开始颤抖,墨色纹路扭曲交错,白光一闪,姜离就出现在一幅画里。
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正握着一支画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墨,她抬头时,眉眼间的灵动与锐气清晰可见,她就是画圣。
身旁坐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嘴角噙着爽朗的笑,头顶上还有两只耳朵,是化作人形的年糕;
另一侧,穿炼丹炉纹样长袍的修士正拍着石桌大笑,酒坛在他手中晃出满坛酒香,正是丹王。
此外,还有两个姜离未曾见过的修士:一人手持长剑,剑鞘上刻着流云纹,周身气息凌厉如寒风;另一人身着天青色道袍,指尖捻着一枚玉符,气质温润得如同春雨。
“明天,就是域外天魔降临的日子!管他什么三界安危、生灵涂炭,今日咱们先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丹王率先举起酒坛,声音豪迈得震得石桌上的酒杯微微晃动,酒液溅在卤味上,香气更浓。
“说得对!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纵使此战九死一生,今日也要痛痛快快喝一场!” 年糕也举起酒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用力而绷紧,眼底没有半分平日守山门的慵懒,满是少年般的热血与慨然。
画圣笑着放下画笔,端起面前的酒杯,与众人的酒坛轻轻碰撞,清脆的声响在庭院中荡开,如同玉石相击:“干杯!”
五人的酒坛在空中相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酒香混着笑声在庭院里弥漫,明明是决战前夜的最后相聚,却没有半分悲戚与退缩,只有一群顶尖强者直面生死的坦荡与豪情。
可下一秒,庭院的欢声笑语突然如潮水般褪去,眼前的光影剧烈扭曲,暖黄的烛光被浓重的黑暗吞噬,连空气中的酒香都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带着腥气的压迫感取代。
她顺着记忆的视角望去,并未看到域外天魔的真实模样,那些生灵的轮廓被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笼罩,像是被刻意模糊的禁忌存在。
或许是画圣当年修为未能完全记录天魔真容,又或许是她为了保护后世观看记忆的人,才用一抹黑色代替。
但即便如此,那股从墨色中散发出的威压,却没有半分削弱,如同实质般压在姜离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四肢都因恐惧而微微发麻。
域外天魔的降临, 没有固定位置,也没有固定时间,只是在降临之前都会有空间波动,精通空间之道的佛国修士就会开始向整个修仙界预警,一般都会一到两天时间给修仙界的人准备。
一道巨大的墨色身影便毫无征兆地从空间裂痕中坠落,也没有多余的预兆,就那样轰然砸在一座繁华的城池中央。
那一刻,不仅是这座城池,整个修仙界的修士与生灵,都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
天魔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浪,越过山川河流,席卷了每一寸土地,那不是修为差距带来的压迫,而是生物面对天敌时,刻在骨血里的本能战栗。
姜离置身于这段记忆中,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那股恐惧太过真实,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只是记忆的旁观者,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天魔的威压碾碎。
而那座被天魔选中的城池,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墨色身影落地的瞬间,一股黑色气浪以它为中心轰然扩散,所过之处,高大的楼阁如同纸糊般坍塌,平整的街道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城中的哭喊声、尖叫声戛然而止。
不过一瞬间,原本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城池,就被夷为一片焦黑的废墟,连断壁残垣都在黑色气浪中化为飞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深坑,证明这里曾有一座城池存在过。
墨色天魔悬浮在深坑上方,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只是随手碾碎了一粒尘埃。
可这份随意,却比任何惨烈的厮杀都更让人胆寒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生命竟渺小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