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声鸡鸣骤然划破寂静,李晨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身在吕不韦处。昨日为了谋划那“归秦”大计,他绞尽脑汁,耗费了诸多脑细胞。到了后期,甚至还被吕不韦笑话,说他毫无政治头脑,虽说脑海中也曾闪过想要反驳吕不韦的念头,可李晨瞬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心里明镜似的,在这波谲云诡的权谋江湖里,自己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哪有能耐与吕不韦一较高下。随手将木棍拿出来时,就算是吕不韦也只能乖乖闭了嘴,倒也老实了不少。
只是一个未来名震商界的传奇人物,却拉着他这么个“臭皮匠”探讨谈判事宜,至于探讨到了何种程度,李晨自己都稀里糊涂。
丑时才睡下的李晨,这一觉还没睡够三个时辰,就被那恼人的鸡鸣硬生生吵醒。他索性闭目养神了一阵,才彻底清醒过来。重新仔细地易容一番后,李晨推门而出。
刚出门,便瞧见吕不韦正在为前往赵府忙碌筹备。吕不韦见他出来,顺手递给他一套护卫服饰。随后,吕不韦带着装扮成护卫的李晨,一路来到赵府门前。
赵府庄严肃穆,李晨抬眼望去,心中不禁泛起波澜,上次他为追寻黑色气运,也就是在燕丹那儿的时候来过此地,不远处那座学堂依旧清晰可辨,仿佛昨日才来过一般。此刻,朱红大门紧闭,门口值守的守卫个个身姿挺拔,神情冷峻,不苟言笑,周身散发着一股森严的气息。
李晨默默跟在吕不韦身后,眼神却锐利无比,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时刻准备应对可能突发的状况,以确保吕不韦的安全。
吕不韦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递上拜帖,而后垂首静立,姿态谦卑,不敢有半分僭越。过了好一会儿,大门缓缓开启,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稳步走了出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微微拱手道:“吕先生,我家家主今日得闲,允你入内一见,随我来吧,莫要失了规矩。”
吕不韦连忙应诺,低头跟随着管家进了府。二人穿过几道曲折的回廊,来到正厅。只见赵公身着简约服饰,端坐在主位之上,若是细细打量便能发觉,其所穿衣物看似朴素平常,实则料子极为奢华。
对面的赵公仪态万方,端庄持重,神色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身旁站立着数位侍从,不远处还候着几位丫鬟侍女,整个厅堂被一股压抑凝重的庄重氛围笼罩着。
吕不韦踏入厅堂,先是整了整衣衫,端正了帽子,而后对着赵公深深施下一礼,腰弯得如同拉满的弓,语气恭敬地说道:“商人吕不韦,拜见赵公。愿赵公福泽深厚,府邸荣华。”言罢,微微抬头,目光中满是谦逊与诚挚。李晨紧跟其后,亦步亦趋,同样行了庄重的礼。
赵公稳稳端坐主位,微微抬眸,锐利的目光仿若苍鹰一般,在吕不韦与前人身上快速扫过,细细审视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洪亮如洪钟,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吕先生,今日到访,所为何事?莫要耽搁我宝贵时辰。”
吕不韦再次躬身,语气沉稳且自信满满:“赵公,不韦今日前来,实有一桩关乎赵府千载难逢的绝佳机遇,特来与您相商。”赵公听闻,眉头轻轻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吕不韦见状,挺直了身躯,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想必赵公也知晓,如今在赵国为质的秦王孙异人。秦王年事已高,太子安国君膝下子嗣众多,然而华阳夫人独得恩宠却未曾有子嗣。异人虽身处困难,可向来素有贤名,广结天下豪杰,心怀壮志。依不韦之见,他日他若归秦,承继大统绝非虚妄之谈。”
赵公听了这番话,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冷冷地吐出一句:“这等揣测之词,怎可轻信?”
吕不韦早有准备,上前一小步,神色诚恳道:“赵公,不韦经商多年,对人对事多有洞察。异人绝非池中之物,此乃其一。其二,赵姬姑娘与异人相识已久,二人情投意合,如今赵姬姑娘已为异人生下子嗣。此子身负秦国皇室血脉,日后异人若归秦得势,这子便是秦国储君的有力竞争者。赵府与赵姬姑娘同宗,此乃天然的紧密纽带。”
赵公缓缓抬手,轻抚胡须,低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即便如此,这其中变数依旧太多,赵府贸然卷入,恐引火烧身。”
吕不韦目光愈发坚定,拱手道:“赵公所言极是。然正因变数众多,才暗藏机遇。赵国与秦国局势向来微妙,若赵府此时对赵姬母子略加照拂,待异人得势,赵府于秦国便有拥立之功。此乃进可攻、退可守之良策,不仅能为赵府在秦国朝堂种下善因,关键时刻,或可为赵国谋取福祉。”
赵公闻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手中把玩的茶盏轻轻晃动。吕不韦瞧准时机,趁热打铁:“赵公,此事于赵府而言,不过是顺水人情。赵姬姑娘在赵府庇佑下,生活安稳,异人必定感恩。赵府无需大动干戈,只需在使当时,稍作援手。这份情谊,异人怎会忘却?”
赵公终于抬眸,目光直直地与吕不韦对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此事重大,容我与族中长辈商议。”
吕不韦心中暗喜,知晓此事有了转机,赶忙再次行礼:“赵公深谋远虑,不韦静候佳音。”说罢,与李晨一道,恭敬地退下。
李晨与吕不韦从赵府恭敬退下后,一路上两人皆是心事重重,无言以对。回到住处,天色已晚,烛火摇曳,吕不韦抬手挥退侍从,只留李晨在屋内。
他疲惫地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你我今日与赵公一番交谈,已然让此事有了几分希望,只要后续推进顺遂,依我料想,不出这两日,赵府之人定会前往嬴政居所探个究竟。眼下来看,近日最为紧要之事,仍属赵府那边的动静。他们或遣密探悄然暗访,或令管家公然前来,行事手段实难预料。
此事可是干系重大啊!你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应对,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你要清楚,若应对不当,事情一旦闹大,嬴政与赵姬必然会被卷入其中,陷入万难之境,届时局面可就不堪设想了。
我相信你的实力,有些事情你且记住,若遇密探,切不可打草惊蛇,佯装懵懂,却暗中留意他们所关注之要害,不动声色地将其引离关键之处;若是管家驾到,务必以周全礼数相迎,言辞应答更要滴水不漏,万不可被人揪住把柄。总之,定要护得嬴政与赵姬周全,莫让辛苦铺就的前路毁于一旦,明白吗?
李晨心中一凛,深知责任重大,她咬咬牙应道:“吕公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接下来的几日,李晨愈发警醒,每日如往常一样,尽职做着侍女的活儿,清扫庭院、侍奉饮食,可暗中却时刻留意着四周动静。她知道,赵府既已介入此事,定会有后续动作,稍有不慎,嬴政与赵姬便可能陷入险境。
在吕不韦与赵公初次洽谈过后的第三天,赵府管家身着一袭沉稳的深褐色长袍,头戴黑色方巾,带着几名随从,步伐沉稳地朝着嬴政居所而来。
居所外,两名护卫身姿挺拔,手中长枪紧握,见一行人前来,立刻上前,交叉长枪拦住去路。为首的护卫目光警惕,高声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管家身旁的随从见状,上前一步,神色傲慢地说道:“休得无礼,这是我赵府管家大人,奉我家主之命,前来探望赵姬夫人与公子嬴政。”
护卫闻言,并未放松警惕,而是礼貌回应:“还请稍等,待我等通报一声。”说罢,快步奔向不远处的院落
片刻后,护卫匆匆返回,快步入内通报。手续相当繁琐。
双手抱拳行礼道:“管家大人,夫人有请。”管家微微点头,带着随从稳步走进。
踏入居所庭院,管家目光如炬,迅速扫视着四周。只见庭院虽不算奢华,但打扫得一尘不染,几株花草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透着一股宁静与质朴。
赵姬早已在厅内等候,见管家进来,起身微微欠身行礼,仪态端庄。
管家还礼后,目光落在赵姬身上,开口说道:“赵姬夫人,我家主听闻夫人与公子在此,特命我前来探望,不知夫人近来生活可好?”
赵姬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承蒙赵公挂念,我与政儿在此一切安好。衣食无忧,居所也舒适宁静,多谢赵府照拂。只是政儿已经酣睡还请见谅。”
管家微微颔首,目光在厅内游走一圈,继续说道:“无妨,夫人,如今局势复杂,我家主也需为各方考量。听闻秦王孙异人素有贤名,夫人与秦王孙相处时日不短,不知夫人眼中,秦王孙是怎样的人?”
赵姬微微垂眸,思绪飘远,片刻后说道:“异人公子心怀大志,虽身处困境,却从未放弃对未来的期许。他为人仁厚,对待身边之人皆真诚友善,且极为孝顺。在赵国为质期间,即便自身艰难,也从未忘记远在秦国的母亲,时常托人问候。他对我与政儿,更是关怀备至,疼爱有加。”
管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依夫人之见,秦王孙日后可有出头之日?”
赵姬目光坚定,抬起头说道:“我坚信异人公子绝非池中之物,他有勇有谋,又得各方贤能相助。若能有朝一日归秦,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管家沉默片刻,而后说道:“夫人所言,我定会如实禀报我家主。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行告辞。”
赵姬微微欠身,说道:“有劳管家大人,还望代我向赵公道谢。”
管家带着随从离去,待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外,赵姬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
整个过程李晨等几位侍女便如旁观者静静的听着看着,并没有避讳任何人。
至于那个管家李晨倒是觉得这次对方并没有发现他,有他本身并未抬头的原因,也有装束变化导致对方并未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