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和陈老太原本的思念和担心,在见到二流子版的陈立军时,瞬间荡然无存。这个他们最疼最爱,如眼珠子般呵护的小儿子,怎么去市里复读高考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老两口被雷的外焦里嫩,心口疼。
陈老太伤了腰,陈立青又是膏药又是草药,不停给陈老太按摩上药,陈老太趴在床上,陈立青耐心仔细地伺候着,平时从来不做家务的小女儿,好像一夜长大了一般,让陈老太觉得心里暖。再想到陈立军,陈老太又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陈立青见她妈腰扭伤了,还是被陈立军吓着了才扭伤的,顿时觉得这可是陈立军送给她讨好爸妈的好机会,这个暑假,她要当最懂事的小女儿,再复读一次的事情,她感觉有点希望了!
陈老头的血压还没降下来,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墙,眯着眼,捂着心口,听着自己好像除了心碎,还有梦碎的声音。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儿子的梦,在看到像一个资深二流子的陈立军时,碎成渣渣了。
这个单纯的时代,好学生跟混混就是泾渭分明,普通人不存在穿衣自由,更没有那么多个性需要张扬,陈立军现在就是人们眼中的坏孩子。虽然他和他的二流子伙伴们并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但普世价值观里,行为出格就是坏。
陈立军没想到一进门他爸妈反应这么大,他想过他妈可能会骂他,他爸可能会揍他几下,就是这种出乎意料的场面,让他感觉到了害怕,他妈扭伤了腰更是让他内心紧张万分,进门快半个小时了,他都不敢坐下。这个欺软怕硬的脓包,就只会对他二哥颐指气使。
他爸坐在墙边,一手扶着桌子,也不睁眼,也不说话,就不停叹气,他妈趴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喊疼,陈立青照顾他妈忙碌地叮铃哐啷,还有陈钰时不时地咿呀乱叫,一整个低气压,陈立军不知所措。
四十分钟过去了,陈老头深吸一口气,眼神犀利地盯着陈立军,“你个龟儿子,还不去换衣服,在这儿弄啥子?”
陈立军听完像兔子一样跑进里屋。他本来就是想炫耀一下这身新行头的,结果谁知道一到家竟然是这幅景象,果然他爸妈没见过什么世面,看来接下去在家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陈老头喝了口水,对换好衣服的陈立军说:“镇上新开了家鞋厂,在招临时工,明天老子带你去报名,你娃儿要是敢不好好上班,老子给你龟儿子腿敲断!”边说边狠狠拍了下桌子,吓的陈立军屁都不敢放一个。
从小到大,这是他爸第一次凶他,他一句都不敢回嘴。
陈老太有一肚子话想问陈立军,但此刻稍微有点动作,腰就疼到龇牙,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她真的好想知道高考完的日子里陈立军到底干啥去了,都跟谁在一起,住在哪里……还也想大骂一通,也只能想想了。
陈老头说到做到,一大早就喊着陈立军跟他一起出门,去了离家三公里外新开的那家鞋厂。从家走到鞋厂的这三公里,让陈立军呼哧带喘的,明明他才二十来岁,压根跟不上陈老头的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才没被他爸甩远。
工厂门口已经有好多排队的人了,都是想来工厂工作的。
陈立言没有力气,也没有在厂里工作过的经验,最后只被分配到了整理包装的活,成了鞋厂制鞋最后一道工序的一名临时工。
进厂工作他并不排斥,只是不想在镇子上,他想在桐市工作,临时工也行,下班就能进舞厅,多好啊。他穿回来的那身行头,在桐市跳舞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回到家,不但没人欣赏,还……算了,先老实几天吧。
陈雄被老大一家接走后,老陈家不但安静了,干净了,陈老头和陈老太也能吃好睡好了,连家中开销都一下子变小了,老两口顿时觉得手头没那么紧了,虽然还是会想大孙子,但离得太远,只能接受一年见个一两回了。
如果没有陈立军这次惊吓,即便老四老五这次还没考上大学,他们在家待着,就一天三顿饭管着,老两口都不会觉得有啥不行,最喜欢的孩子在身边,一段时间不工作不干活也没关系。
但是现在,想象中的平静幸福的小日子,没了。陈老太被腰疼折磨的行动困难,陈立青伺候陈老太按摩上药,跑跑腿叫镇上的中医来给扎扎针,扶着陈老太吃喝拉撒还行,做饭她可是一点都不会,年三十全家下厨的日子,她也只能帮着蒸蒸东西看看火。
陈老头做的饭难以下咽,最拿手的只有面疙瘩汤,疙瘩特别大,还经常把汤煮的很干,所以,别人家叫疙瘩汤,陈老头做的,就叫面疙瘩。也不能天天三顿的面疙瘩啊。
平时都是陈老太做饭,这下四个大人在家吃饭都成了难事。
陈立军在鞋厂上班,干的活虽然不像工地上那种费体力,但他作为他们那一道工序唯一的年轻男性,每次搬运包装好的鞋就变成了他的工作,就他那没沾过阳春水的手,才上了两天班,已经感觉自己要废了。
鞋厂的人中午都在厂里吃,工人都自己带点干粮,也吃不上啥舒服饭,每天下班回到家不是他爸做的面疙瘩,就是他爸炒的一坨黑乎乎的菜、有一天陈立青想喝稀饭,陈老头煮的稀饭都糊锅了。
陈立军再有怨言这时也不敢开口,他这个欺软怕硬的主,况且今天的局面都是他造成的,他只能把嘴闭紧,同时祈祷他妈快点好起来。
陈老头每天肩负着家中做饭重任的同时,也没忽略严格看管陈立军,和老四同岗位上有他认识的人,是张老头家的小儿媳妇,每天下班会跟张老头汇报陈立军的工作情况,以及有没有出幺蛾子,张老头也三不五时跟陈老头说说。
陈老头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儿子得在眼皮子底下好生看管着,只要别出岔子,实在考不上大学他也认了,可能他老陈家的祖坟就是冒不出青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