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突然生病住院,让陈老太乱了阵脚。这辈子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助。
早上起床的时候,陈老头就喊疼,问他哪疼他说右边肩背,疼的一宿没睡着,早上吃了碗红苕稀饭,不到一会儿“哇”的一下全吐光了,陈老太一摸他的脑袋,好家伙,烫手。
缓到中午,陈老头还是疼,疼的很厉害,脑门直冒汗。陈老太只好先把陈钰送到黄家,再借辆板车找邻居一起把陈老头送到镇卫生所。
卫生所的医生判断陈老头应该是胆囊出问题,但没有设备和检验条件,建议他们直接去市里的医院。陈老头不想去市里,怕花钱,硬是让镇上的医生给他打打针,在他的认知里,不管啥病,打针就能好。
镇上的医生就给他挂了点葡萄糖加消炎药,打完点滴陈老头觉得好像确实没有上午那么疼了,就要回家。
刚到家陈老太还没来得及去接陈钰,陈老头又不行了,陈老太又急忙跑去镇卫生所,这回医生也不敢开药了,就说必须去市里。
大晚上的,已经没有班车了,她一个老太太哪有办法把老头扛到市里的医院啊。
实在逼得没招,陈老太挨家挨户求人帮忙想办法,最后是老严家的小儿子去借了辆拖拉机,把老两口拉到了桐市第三人民医院。
春天夜晚的倒春寒,把坐在露天拖拉机上的几人吹得头疼脸疼。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严家小儿子把陈老头扛进急诊,着急回去还拖拉机准备先走,陈老太又求小严去趟老二家和单位,务必通知到老二。于是屈海才得知消息转告了陈立言。
陈老太出来的时候装了家里的电话本,在医院的电话亭让人帮忙打了老大,老三,老四,老五所有能联系到的号码,倒是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就是没有一个能来医院哪怕是看看他们爸的,也没有一个人问他们妈这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能不能应付所有的手续流程,更没有人关心他们爸的病情和他们妈是否照顾得了一个病人。老大甚至都没问一句他女儿陈钰交给谁照顾。
陈老太坐在医院里绝望地哭鼻子。她花了有史以来最贵的电话费,听到了这辈子听过最心寒的回复。他们有五个子女啊,她一直以为等到他们两口子老的时候,能享到子女福,五个孩子一人出点钱,就能让他们夫妻俩衣食无忧了,没有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医院的急诊科给陈老头做了检查,安排了病床,告知了陈老太陈老头很可能需要做手术,住院、检查、手术七七八八的费用总共需要一千多,吓到了陈老太,家里所有的钱拿出来,还差八九百呢。
能一下拿出这些钱的人,只有老二,可是老二一点消息都没有,小严从印刷厂回来给她说老二辞职了,找不到人。她想去童装店,这个时间已经打烊了,陈老太觉得这一天太艰难了。
正在愁的哭鼻子的时候,老二两口子带着护工走进了病房,原本是觉得有希望了,可看见空着手的三人,陈老太心里又不免生出不满。
听见陈立言说费用都缴了,护工和她的住宿都安排好了,陈老太又觉得心里的重担一下子被卸了下来。
跟老二夫妻见面的这不到十分钟,陈老太的心情像坐过山车,老二全程板着脸,眼神冷漠,没问他爸的感觉好点没,也没问他妈吃饭没,说完安排就要走。陈老太刚想开口说两句软话的时候,陈立言转身看到却以为她要骂人,还提到其他姊妹让陈老太的心狠狠被扎了几刀。
孤身一人躺在陌生的小旅馆里,陈老太的思绪犹如一堆乱麻,疲惫的身躯让她的眼皮沉沉合上。
早上突然被惊醒,回神后赶紧去医院看陈老头。进了病房护工正在给陈老头洗脸,并告知陈老太医生已经查过房了,今天再做几个检查,然后等待安排手术时间。陈老太心里粗算,这样的话一个星期都出不了院。
半上午的时候,陈老头旁边的病床住进来另一个老头,看老头和家属的穿着打扮,好像是干部。得的病跟陈老头差不多,没有陈老头这次严重,人家很久前就发现了,这次复发决定做手术。
人家住进医院的时候,三个儿子跑前跑后,生怕老父亲哪里不妥帖,白天老太太照顾老头,早中晚三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轮着给老两口送饭,每天下班都有两个儿子会到病房跟老两口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然后一个儿子留下陪床,另一个带老太太回家。看的陈老头和陈老太心里羡慕的泛酸水。
早上陈老太和隔壁床的任老太一起去打开水,路上就聊起了天。陈老太得知人家任老头住院做手术单位给报销医药费的,羡慕两个字说累了。任老太知道陈老头的医药费全是他们二儿子付的,还有护工和老太太的住宿费,震惊不已。
任老太:“大妹子,我比你大几岁,就这么叫你可以吧?”
陈老太:“这有啥不行。大姐你们命真好,工作好孩子又孝顺,真让人羡慕。”
任老太摇摇头:“有啥可羡慕的,我和我家老头看病住院不用花钱,更不用子女掏腰包,三家子,都互相盯着呢,看谁家出力少,其实他们每天来不来我和老头真的无所谓。”
陈老太心中大惊,是这样的么?
任老太:“大妹子,倒是你说你老头这次的花费全是你二儿子负担的,还真是难得孝顺的孩子啊,一家子能出一个这样的当父母的就偷着乐吧。真金白银的孝顺才是真孝顺啊!”
这一番话让陈老太心里生出些许不一样的感觉,她形容不出是啥感觉,就是突然有些后悔那次不该去老二店里抢钱,不该对淑云评头论足……
中午陈立红拎了筒白稀饭进病房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了。晚上陈立军穿的花里胡哨空着手到病房看了一眼陈老头就跑了,他赶着去舞厅潇洒。
陈老太心里突然想到,万一老二两口子以后狠下心不管他们了,他们老两口恐怕真的很难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