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格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苍狼之喉部落激荡起层层涟漪。议会最终的决定,虽带着谨慎的试探与观察意味,却也如同一纸正式的许可,将张灵枢的存在和他所推行的“道”,彻底纳入了半兽人联盟的视野之内。
石屋内,张灵枢送走了墨格,目光落在留下的星沉铁与冰脉花上。指尖拂过冰脉花那如同冰晶凝结的花瓣,一股精纯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却被他体内流转的星辉轻易化去。星沉铁则散发着一种沉重而内敛的星辰引力,隐隐与丹田内元婴核心的星核虚影产生共鸣。
“观察……验证……”张灵枢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议会的顾虑,他心知肚明。半兽人诸部联盟,并非铁板一块,内部的保守势力、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自身传统的坚守,都构成了巨大的阻力。将他留在此地,迁入其他部落共同学习,既是想更全面地评估他方法的普适性,也是想将变革的风险控制在一个相对可控的范围——苍狼之喉,这片相对偏远的土地,便成了最好的试验田。
他并不在意被当作观察对象。对他而言,这反而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平台。不同部落的狼族,血脉细微处或有差异,习性、体质、乃至对力量的认知都各不相同。这正是他需要的——丰富的样本,多样的变量。唯有如此,他才能更精准地推演、完善那套脱胎于《黄庭经》却又必须契合半兽人血脉的修炼体系。
“灰牙。”张灵枢唤道。
“先生!”灰牙立刻出现在门口,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分发礼物时族人的感激与兴奋中。
“准备一下,”张灵枢指了指那几块星沉铁,“我要用这些材料,炼制几件辅助修炼的法器。另外,留意部落外围动静,尤其是陌生气息。议会迁入其他部落的消息传开,未必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是!先生!”灰牙神色一凛,立刻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苍狼之喉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忙碌。
格罗姆的压力陡增。他不仅要维持部落的正常运转,加固防御,警惕钢爪部落可能的报复,更要为新迁入的部落腾出空间,协调资源分配。议会决定迁入的部落,很快便有了消息:分别是来自北部冻原的“霜爪”部落,擅长在极寒环境下狩猎,族人普遍体型高大,力量沉雄;来自东部丘陵的“灰岩”部落,以狡黠和速度见长,尤其擅长追踪与潜行;以及来自南部沼泽边缘的“黑牙”部落,族人性格相对孤僻,据说对毒素有着异乎寻常的抵抗力。
这三个部落,无论地理位置还是部族特性,都与苍狼之喉截然不同。他们的到来,意味着新的力量,也意味着新的摩擦和挑战。
首先抵达的是“灰岩”部落。他们人数不多,约莫百余人,但行动极其迅捷,如同融入林间的影子。为首的酋长“影爪”身形瘦削,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苍狼之喉的寨墙和战士。当看到那些明显经过系统训练、气息凝练的狼族战士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随即被一种近乎倨傲的冷漠取代。
“格罗姆族长,”影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摩擦感,“议会让我们来此‘学习’。希望你们这‘神奇’的地方,真能让我们灰岩的战士有所收获,而不是浪费时间。”话语间,轻视之意毫不掩饰。灰岩部落向来以自身速度和追踪术为傲,对所谓“新道”嗤之以鼻,若非议会严令,他们根本不屑于来此。
格罗姆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独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欢迎灰岩部落的兄弟。此地简陋,但规矩不可废。既入苍狼之喉,便要遵守此地的秩序。至于能学到什么,各凭本事。”
“哼。”影爪轻哼一声,不再多言,带着族人径直走向议会为他们划定的区域,动作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紧接着,“霜爪”部落也到了。他们乘坐着巨大的雪橇,由数头强壮的冰原巨狼拖曳而来,声势浩大。霜爪酋长“冰牙”是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毛发雪白,气息如同极地寒风般凛冽。他倒是没有灰岩部落那般倨傲,但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带来的战士个个魁梧彪悍,但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
“格罗姆兄弟!”冰牙的声音如同闷雷,倒是显得豪爽,“议会说你这儿有让战士变强的法子?俺们霜爪的汉子不怕吃苦,就怕白跑一趟!希望你这法子,能对得起俺们千里迢迢从冻原赶来的辛苦!”他话虽如此,但目光却不时扫过苍狼之喉的寨墙和战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格罗姆心中一动,霜爪部落地处极北,环境恶劣,近年来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冰系魔兽侵扰,损失不小。他们此次前来,恐怕是带着极其迫切的需求。他抱拳回礼:“冰牙酋长放心,只要肯学,必有收获!”
最后抵达的是“黑牙”部落。他们人数最少,只有几十人,穿着深色的、仿佛浸透了沼泽水汽的皮甲,沉默寡言,眼神阴郁。为首的老萨满“腐藤”更是如同枯木般,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只在偶尔开合间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幽绿光芒。他们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默默地占据了最边缘、靠近沼泽方向的区域,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三个风格迥异的部落迁入,如同在原本相对平静的苍狼之喉投入了三块棱角分明的巨石。部落间的摩擦几乎不可避免。灰岩部落的战士看不惯苍狼之喉战士“刻板”的训练方式,认为那是束缚了天性;霜爪部落的巨汉们则觉得苍狼之喉的食物过于精细,不够“带劲”;而黑牙部落的阴郁和神秘,更是让其他部落的族人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格罗姆和阿骨打等人忙得焦头烂额,既要维持秩序,又要调解矛盾,还要防备可能来自外部的威胁。
而这一切的源头——张灵枢,却依旧深居简出。他并未立刻召集所有部落进行所谓的“教导”。他只是偶尔出现在演武场边缘,静静地观察着不同部落战士的日常训练、力量爆发、乃至呼吸吐纳的习惯。他的目光平静而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扫描着每一个细节。
石屋内,他面前摊开了一卷新的兽皮卷轴。卷轴上不再是复杂的符文或功法,而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般的线条和标注。线条代表着他观察到的不同狼族战士体内气血运行的细微差异路径,标注则记录着他们的力量爆发峰值、耐力极限、恢复速度、以及各自部落特有的习性对力量运用的影响。
他时而凝神思索,指尖无意识地在卷轴上划过;时而取出一小块星沉铁,指尖星辉流转,小心翼翼地在其上刻画出极其细微的符文阵列;时而又拿起一株冰脉花,感受着其蕴含的寒冰之力与狼族血脉可能产生的共鸣。
他在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模型——一个基于大量实际观测数据,融合了人族修行理念与半兽人血脉特性,旨在最大限度激发其潜能、规避其缺陷的修炼体系。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却充满了探索未知的乐趣。
然而,在这片看似逐渐步入正轨的“试验田”之外,一双双充满怨恨与贪婪的眼睛,正透过叹息之墙的层层密林,死死地窥视着这里的一切。
钢爪部落的营地深处,铁峰·钢爪独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面前,一个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的斥候正单膝跪地,低声汇报着苍狼之喉的最新动向。
“……灰岩、霜爪、黑牙……三个部落已经迁入苍狼之喉……议会……是铁了心要扶持那该死的人类了……”斥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哼!议会!一群被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的老糊涂!”铁峰·钢爪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坚硬的石面瞬间布满裂纹,“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护住那个杂碎?就能让苍狼之喉那群狼崽崽子骑到我们钢爪头上?!”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好啊!都聚在一起了!正好!省得老子一个个去找!传令下去!让‘碎骨’和‘火爪’的人给我盯紧了!议会不是想观察吗?老子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什么才是真正的毁灭!”
“还有,”他声音压低,带着刺骨的寒意,“告诉‘暗牙’剩下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那个人类在干什么!他那些所谓的‘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子不信,他真能点石成金!”
“是!族长!”斥候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
铁峰·钢爪走到帐外,望着苍狼之喉的方向,独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欲望。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苍狼之喉这片看似被联盟议会“保护”起来的试验田,已然成了风暴眼中最危险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