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身后炎魔的怒吼与魔物潮的喧嚣,张灵枢与阿骨打一头扎进了北方那道巨大的裂隙——泣血峡谷。
甫一进入,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并非简单的光线暗淡,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的猩红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峡谷两侧高耸的岩壁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近黑色泽,仿佛是由无数岁月干涸涸凝固的血液层层叠压而成,触手冰凉、滑腻,并不断地、缓慢地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腐败气息的暗红色液体。这些“血水”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汇聚成细流,在沟壑中蜿蜒流淌,蒸腾起无边无际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淡红色雾气,将整个峡谷彻底淹没在一片令人绝望的猩红混沌之中。
这,便是泣血峡谷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然迷障——噬魂血雾。
最可怕的并非其阻挡视线。尽管可见度骤降至不足三五丈,目光所及唯有翻涌流动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红霾,但以张灵枢与阿骨打的修为,尚能凭借超常的感知勉强辨明近处路径。
真正致命的,是这血雾对神识与能量感知的绝对压制与隔绝!
张灵枢在踏入雾区的瞬间,眉头便紧紧锁起。他习惯性地将神识向外蔓延,试图探查前方路径与潜在危险。然而,平日里如臂使指、可轻易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强大神识,此刻却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粘稠无比的泥潭血海之中!神识离体不过十丈,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与沉重,再往外,反馈回来的信息便变得极其模糊、扭曲,仿佛隔了无数层染血的毛玻璃,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感知。甚至有一股阴冷滑腻的力量顺着神识试图反向侵蚀他的识海,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与晕眩感!
他立刻将神识收敛回身周极小的范围,这才稍感缓和,但那种被彻底“蒙上眼睛”、“塞住耳朵”的憋闷与不安感却挥之不去。
“他娘的!”阿骨打低声咒骂,他虽不精神识,但武者的直觉和对外界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也受到了极大影响,“这鬼雾气邪性得很!老子感觉像是被裹进了厚厚的血茧里,四面八方都一个样,气机都他娘的感应不灵了!”他周身自然勃发的暗金血气,此刻也被牢牢压制在体表尺许范围内,难以透出,仿佛被那无孔不入的血雾死死地挤压着。
不仅如此,血雾本身还带有强烈的心灵侵蚀。那甜腥的气息吸入肺中,不仅带来生理上的不适,更引动心魔。耳边开始持续不断地响起细微却无法忽视的、仿佛万千亡魂在极远处哀泣嘶嚎的幻听,心底潜藏的焦躁、疑虑、甚至是一丝莫名的恐惧被悄然放大。若非二人道心坚毅、意志如铁,恐怕早已心神动摇,方寸大乱。
“紧守心神,勿听勿视勿感。”张灵枢沉声提醒,声音在粘稠的雾气中也显得有些沉闷。他双手掐诀,尝试引动雷法:“五雷正法,敕令,清光辟易!”
指尖雷光闪烁,数道细碎的“乙木正雷”迸发,化作青色电蛇试图驱散周围血雾。然而,雷光没入浓雾,竟如同泥牛入海,仅仅在丈许范围内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净化了一小片区域,随即便被周围更浓郁的血雾迅速填补、吞噬,效果远逊于外界!维持这雷光净域所消耗的心神与道元,更是平添数倍!
“这雾……能极大削弱法术效能,尤其是探查与净化类。”张灵枢面色凝重地得出结论。这迷障,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困杀修行者而存在的天然绝地。
“莫拉格,可能感知方向?”张灵枢向万魂幡中的存在询问。
“……难。”莫拉格的回应也带着一丝罕见的滞涩与烦躁,“这血雾对神识与能量感应的隔绝是法则层面的,本王虽能感应到霍尔德拉斯残留的大致方向,但具体路径……如同在暴风雪中寻找一根特定的枯草,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指引一个大致方位,能否走通,是否有隐藏的危险,无法保证。”
前路未卜,神识被锢,感知蒙蔽,法术难施。两人如同盲人骑瞎马,行走于深渊边缘。
他们只能依靠莫拉格那模糊的方向指引,以及残存的本能直觉,在能见度极低的猩红迷雾中艰难跋涉。脚下是滑腻粘稠、不知覆盖了何物的“地面”,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生怕踩中陷阱或惊动未知的存在。四周是死寂般的、唯有自身心跳和血液流动声被放大的压抑,以及那无孔不入、持续侵蚀意志的亡魂低语。
时间在粘稠的血雾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除了令人疲惫的压抑和消耗,并未遇到实质性的攻击。但这种未知的、仿佛随时可能从任何方向涌来致命威胁的等待,反而更加折磨心神。
就在两人的警惕因长时间的紧绷而略显疲沓的刹那——
“嗯?”张灵枢忽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左侧翻滚的血雾深处。就在刚才,他极度收敛的神识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一闪即逝的、不同于血雾死寂能量的诡异波动!那波动阴冷、滑腻,带着一丝……贪婪的窥探之意!
但当他全力去感知时,那波动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血雾扭曲下的错觉。
“怎么了,兄弟?”阿骨打立刻握紧战斧,警惕地环顾四周,但他被严重压制的感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张灵霄面色沉凝,缓缓摇头,低声道:“有东西在雾里……跟着我们。很小心,几乎完全融入了这片迷障。”
他的话,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冰寒刺骨。
迷障不仅阻碍了他们的路,更隐藏了猎杀者的獠牙。真正的危险,或许早已悄然降临,正潜伏在无尽的猩红之中,等待着他们露出破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