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蕴含着无尽憋屈与暴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寒流，冻结了宫殿内每一寸躁动的魔气与杀机。张灵枢周身那即将彻底爆发的寂灭光柱微微一顿，其内里星辰崩毁、宇宙归墟的恐怖景象缓缓平息，但他并未立刻散去这以焚燃元神为代价换来的威慑。他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七窍渗出的淡金血迹触目惊心，身体轮廓在虚实间闪烁，显然维持此态对他亦是极大的负担，但他眼神中的决绝未有半分动摇。
“条件？”张灵枢的声音因元神之力的剧烈消耗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凿击在阿兹卡隆的意志核心上，“很简单。交出霍尔德拉斯献给你的那个灵魂——属于苏塔的灵魂。立刻，完整地交还于我。”
短暂的死寂。
随即，那团庞大的阴影与熔岩核心剧烈地翻滚了一下，传递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夹杂着一丝……被荒谬感冲击后的怪异波动。
“苏塔？那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女性灵魂？”阿兹卡隆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嗤笑，“原来你们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以湮灭自身为威胁，就是为了那个东西？”
张灵枢瞳孔微缩，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语气依旧冰冷：“东西？那是我的同伴！霍尔德拉斯抽走了她的魂魄，必然已献于你手。休要抵赖！”
“抵赖？”阿兹卡隆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扫过，“吾乃深渊主宰，执掌吞噬与腐朽，岂会贪图一个凡俗生灵的脆弱魂灵？其魂力于吾而言，稀薄如尘，毫无滋味，更无助于吾之伟力增长。霍尔德拉斯那蠢货，确曾献上一批所谓的‘贡品’，其中或许有你说的那个灵魂。但……”
祂的意念顿了顿，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漠然：“那些劣质的魂质，连填充吾之哀嚎墙壁作为装饰都嫌不够格，留在吾之领域只会平白占用地方，滋生无用的怨念。吾早已将其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 一旁勉强稳住伤势的阿骨打闻言，目眦欲裂，怒吼声震得周围凝固的魔气都在颤抖，“你把她怎么样了？！说！”
张灵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他强行压制住翻腾的气血与几乎要失控的元神，死死盯着那团阴影：“说清楚！如何处理的？若她魂飞魄散，我今日便让你这巢穴与她同葬！”
感受到张灵枢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即将再次引燃的毁灭意志，阿兹卡隆似乎权衡了一下彻底激怒对方与透露些许信息的代价。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湮灭？那太浪费了。即便是最劣质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也总有其‘价值’所在。” 阴影核心中仿佛睁开了一只漠然的、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眼睛，“深渊不收留无用之物。那些魂灵，包括你所说的那个，已被吾通过位面商道，尽数贩卖至‘炼狱’了。”
“炼狱？”张灵枢眉头紧锁，这个名词他并非首次听闻，但在与深渊相关的记载中，炼狱往往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甚至隐隐对立的存在。古籍中零星记载将其描述为一个“规则即是枷锁，秩序化为酷刑”的绝望之地。
“不错，炼狱。”阿兹卡隆的意念中似乎透出一丝对那个地方的复杂情绪，既有基于深渊本质的轻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形态的忌惮。“那是诸神时代，一群自诩秩序、厌恶混沌的家伙们，联手打造的巨型‘灵魂处理场’与‘永恒刑罚之地’。它与吾等秉承混沌与自由的深渊截然不同。”
阴影翻滚，仿佛在勾勒那遥远的图景：“那里规则森严，律法高于一切，连时间流逝都被精确刻度。它们热衷于给每个灵魂打上标签，进行所谓的‘审判’、‘净化’、‘赎罪’……哼，实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吞噬与折磨。将鲜活独立的魂灵，扭曲、锻造成符合它们冰冷秩序的‘砖石’——或是填充它们神圣殿堂的能量，或是塑造成没有自我意志的祈并者战士。对吾等而言，深渊是肆意生长的黑暗森林，炼狱，则是一座结构精密、遍布齿轮与烙铁的永恒监狱。”
祂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市场行情：“炼狱的那帮狱卒和收割者，对于任何具有潜质或‘故事性’的灵魂都抱有收集癖，尤其是来自主物质位面、经历特殊的灵魂，在他们那里能卖出不错的价钱。霍尔德拉斯献上的那一批，虽然质量普遍低劣，但好歹数量不少，打包卖给第七炼狱的一个名叫‘格拉夫特’的收割者，换取的‘秩序结晶’勉强够吾用来点缀一下王座旁的烛台。”
信息如同冰冷的洪流，冲垮了张灵枢最后的侥幸。苏塔的魂魄并未湮灭，但却被送入了一个比深渊更加诡异、规则更加难以揣度、将灵魂视为资源的可怕之地——炼狱！那是一个连阿兹卡隆这等深渊领主都语带忌惮的地方。在那里，苏塔的灵魂或许正承受着比湮灭更可怕的命运——被“秩序”地分解、同化，失去所有自我。
“第七炼狱……收割者格拉夫特……” 张灵枢喃喃自语，将这些关键信息死死刻入心底。他周身的寂灭光柱开始缓缓收敛，那自毁般的恐怖波动逐渐平息。既然目标不在深渊，继续在此拼命已无意义，反而会耗尽救她的最后希望。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遥远而恐怖的、由无数规则锁链构成的炼狱景象，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告诉我，前往第七炼狱的方法，以及关于那个格拉夫特的一切。”
阿兹卡隆的阴影核心沉默了片刻，传递出一段混杂着空间坐标、位面特征以及收割者真名信息的冰冷意念。
“拿去。滚出吾之领域。若再敢踏足，必不死不休。”
得到了所需的信息，张灵枢不再多言，一把拉起犹自愤怒不甘的阿骨打，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深渊之外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