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团魔气,被它强行凝聚成了一个球体,但内部的能量流转是混乱的,效率极低,浪费了至少三成威力。”
“最明显的是丹奴那具身体,走路的姿势太标准了,像个提线木偶,缺乏人类身体自然的重心偏移和肌肉联动。空有力量,没有技巧。”
郑闲的脑子,就像一台精密的分析仪器。
他看到的不是打斗,而是数据,是破绽。
“一个新生儿?”
郑闲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个横空出世的诡异存在,强大、神秘,但本质上,可能只是一个刚刚诞生、对力量和身体的运用还处于摸索阶段的“婴儿”。
一个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婴儿。
这可比一个老奸巨猾的魔头,要有趣多了。
也……更有机可乘。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众人忽视的角落——那个被邪魔一矛钉死,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的邪魔本体。
那具躯壳里,最核心的魔气已经被抽走了。但作为一头能和孙伯安分庭抗礼的深渊邪魔,它的肉身本身就是一件顶级的“材料”。筋、骨、皮、血,无一不是炼制魔道法宝和禁药的绝品。
更重要的是,现在它是一个“空壳”,没有意识,没有反抗,就像一个被打开了盖子,等着人去拾取的宝箱!
郑闲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发了!这次真的要发了!
这具邪魔遗蜕的价值,比他过去一年捡的所有“垃圾”加起来还要高!
可是……怎么进去拿?
那个“婴儿”正在“享用”孙伯安,看似全神贯注,但郑闲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踏入山洞,立刻就会被那三对眼睛同时锁定。
一个婴儿发怒,可是会乱砸玩具的。而自己,显然就是那个会被第一个砸碎的玩具。
风险太大了。
郑闲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这一行,活得久的首要秘诀就是——贪婪,但不能上头。
机会只有一次。
他必须创造一个完美的窗口期。
一个能让那个“婴儿”无暇他顾,甚至……主动忽略他的窗口期。
镜子里,孙伯安的神魂已经被拖出了一半,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眼看就要魂飞魄散。
时间不多了。
郑闲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山洞地面上,那些散落一地的水晶残渣。
那里,是那个“婴儿”的……“摇篮”?或者说“蛋壳”?
一个生物,无论多强大,对于自己的诞生之地,总会有一种本能的保护欲。
尤其是一个刚刚诞生,心智尚不成熟的“婴儿”。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郑闲的脑中飞速成型。
他从怀里掏出了三样东西。
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纹路,名叫“匿息符”,能将他的气息和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漆黑的金属球,表面刻满了细密的阵纹,这是他的得意之作——“扰神香”。这东西没什么杀伤力,但一旦引爆,会瞬间释放出大量混乱驳杂的灵魂讯息,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大把沙子,能极大地干扰神识探查。
最后,是一块巴掌大的兽骨,上面附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某个远古存在的残存威压。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郑闲将“匿息符”贴在胸口,符纸瞬间化作一道微光,融入他的身体。他的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然后,他将那丝远古威压小心翼翼地附着在“扰神香”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朝着山洞内,水晶残渣的方向,奋力一扔!
做完这一切,他连看都不看结果,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手脚并用,飞快地朝着与山洞相反的方向爬去,瞬间就躲到了另一块巨石的后面。
与此同时,山洞内。
“婴儿”正享受着吞噬孙伯安神魂的快感。这股精纯的能量让它的三个身体都发出了满足的嗡鸣。
突然。
一颗黑色的金属球,悄无声息地滚落到那堆水晶残渣旁边。
“嗯?”
“婴儿”的三个身体同时一顿。
它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但那丝异样非常微弱,就像一阵风吹过,不值一提。
可下一秒。
轰!!!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金属球为中心,轰然炸开!
海量的、混乱的、充满了疯狂与呓语的灵魂讯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斥了整个山洞!
“婴儿”的意识,就像一台刚刚开机、正在处理单个任务的超级计算机,突然被灌入了数以亿计的垃圾病毒!
滋啦——
它的三个身体,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金龙的龙目中,神圣与漠然交织,不断闪烁。
那团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滚、变形,仿佛要重新化作混乱的本源。
“丹奴”按在孙伯安眉心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这是……什么……东西……”
那诡异的合奏声,第一次带上了惊愕和混乱。
而更让它惊骇的是,在那片混乱的灵魂讯息中,它捕捉到了一丝……让它本源都感到战栗的气息!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来自生命层级更高维度的威压!
仿佛一个婴儿,在自己的摇篮里,突然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但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巨人黑影。
是错觉吗?
不!
“婴儿”的本能,让它瞬间做出了判断。
有更恐怖的存在,盯上了自己的“摇?á”!
它的注意力,瞬间从垂死的孙伯安身上,百分之百地转移到了那堆水晶残渣上!
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的诞生之地!
这是它此刻唯一的念头!
唰!
金色的神龙盘起身躯,将水晶残渣围得水泄不通,龙首高昂,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翻滚的魔气化作一道漆黑的屏障,覆盖在金龙之上。
“丹奴”的身体则直接挡在了最前面,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三位一体,组成了一个绝对防御的阵型,将那堆破烂的水晶,保护得密不透风。
它们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那个方向,防备着那个“可能存在的、更高维度的敌人”。
而另一边,濒死的孙伯安,得到了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
灵魂被撕扯的剧痛消失了。他虽然身受重伤,但毕竟是一代枭雄,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看了一眼那个严阵以待的“怪物”,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洞口。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孙伯安咬碎了舌尖,用最后的力气,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疯了一般冲向洞口。
逃!
而就在孙伯安冲出洞口的同一瞬间。
一道灰色的、几乎与岩壁阴影融为一体的影子,如同鬼魅,以一个完全相反的路线,贴着山洞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郑闲来了。
他没有去看严阵以待的“婴儿”,也没有理会仓皇逃命的孙伯安。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如同一阵风,飘到了那具巨大的邪魔遗蜕旁。
他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一张绘着复杂空间符文的卷轴。
“高阶材料,无主之物,见者有份,承让了您呐。”
郑闲嘿嘿一笑,将手掌重重拍在邪魔遗蜕的额头上。
空间符文瞬间亮起!
嗡——
巨大的邪魔遗蜕,在一阵轻微的空间扭曲中,凭空消失,被他收入了特制的储物卷轴之中。
得手了!
郑闲心中狂喜,但他没有半分停留,转身就要溜走。
可就在这时,那个诡异的合奏声,带着一丝被愚弄后的暴怒,在他身后炸响。
“是你!!!”
那个“婴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什么狗屁高维度敌人!那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幌子!
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它的“摇篮”,而是它丢在一旁的“旧玩具”!
金龙、魔气、“丹奴”,三张脸同时转向了正要开溜的郑闲。
三对眼睛里,充满了被戏耍的狂怒和冰冷的杀意。
“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还回来!”
三个声音,三种音调,却带着同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在洞窟中轰然炸响,化作实质的音波,震得岩壁簌簌作响,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郑闲头皮发麻。
他感觉自己像是捅了马蜂窝,而且还是三个马蜂窝摞在一起的那种。
被发现了!
跑路计划刚进行到第二步就宣告破产!
那股混杂着神圣、邪异、死寂三种力量的恐怖威压,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从三个方向同时碾压过来,将他死死锁定。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每呼吸一次,肺部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郑闲背对着那个“婴儿”,但他能清晰地“看”到。
那条盘踞的金龙,龙目中喷射出足以焚烧神魂的怒火。
那团翻滚的魔气,凝聚成一张狰狞的人脸,无声地咆哮,散发出极致的恶意。
那个作为躯壳的“丹奴”,僵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一种混合了暴怒和困惑的扭曲神情,仿佛一个被抢走心爱玩具后不知所措,只想把对方撕碎的孩子。
“我的……我的……我的!”
混乱的嘶吼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占有欲在咆哮。
妈的,玩脱了!
郑闲心里咯噔一下,但他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无辜和惊恐。
他猛地转过身,高高举起双手,掌心空无一物,仿佛在说“不是我干的”。
他的表情管理堪称一绝,那副受了天大委屈、被无端栽赃的模样,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都心生一丝动摇。
“大佬!误会啊!天大的误会!”郑闲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被吓破胆的颤抖,“我就是个路过的,捡垃圾的!看见这里有个大家伙的尸体,还以为是无主之物,寻思着捡回去换点小钱……我哪知道是您的东西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
唯一的出口,已经被那三位一体的怪物堵得严严实实。
硬闯?
别开玩笑了。
光是那条金龙,就给他一种无法力敌的感觉,更别提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魔气聚合体和不知深浅的丹奴。
这玩意儿是个缝合怪,但战斗力绝对不是一加一加一那么简单。
信息差!
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这个“婴儿”虽然强大,但心智明显不成熟,易怒、冲动、思维简单。
它不知道我是谁。
它不知道我有什么底牌。
它甚至不知道,它真正该守护的东西是什么!
郑闲的脑子在零点零一秒内转了十八个弯,一个比一个阴损的念头接连冒出。
“你的……东西!”金龙的龙头微微低下,金色的竖瞳里倒映出郑闲渺小的身影,声音威严而沉闷,“拿出来!”
“是是是,您说的是这个吗?”
郑闲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东西。
但他掏出来的,并不是那个装着邪魔遗蜕的空间卷轴。
而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他将石头托在掌心,像是献上最珍贵的宝物,满脸谄媚地往前递了递。
“大佬,您看,我真就捡了这么一块破石头,您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小的孝敬您的!”
那三位一体的怪物,三对眼睛,六道目光,同时聚焦在那块石头上。
金龙的目光里带着审视。
魔气化作的鬼脸透出不耐。
丹奴的眼神则是一片空洞的茫然。
“不是……”魔气的嘶吼尖锐刺耳,“骗我!”
轰!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的魔气触手,如同一根凝实的黑色长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抽向郑闲的脸!
这一击又快又狠,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操!”
郑闲怪叫一声,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就地一滚。
啪!
魔气长鞭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瞬间出现一道深邃的焦黑印记,边缘还滋滋地冒着青烟,散发出一股灵魂被灼烧的恶臭。
郑闲后心渗出冷汗,刚才那一鞭子要是抽实了,他半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