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在地上捻灭。
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结束了和夏婼父亲的寒暄。
他走到院子中间,打断了夏婼母亲滔滔不绝的话语。
“叔,婶儿,我那车得改装一下,不然带不了这么多人和行李。村里有会弄这个的吗?我给钱。”他开门见山,语气直接。
夏婼的父亲是个实在人,连忙摆手说不用钱,村西头的王铁匠就是个好把式,他去叫人过来帮忙。很快,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被叫了过来。几个人围着那辆摩托车研究了半天,最后决定在后座旁边加焊一个带轮子的小拖斗,用来放行李,而夏婼和孟絮絮,则需要挤在后座上。这是一个简单直接却最有效方便的解决办法。
焊接的火花在院子里噼里啪啦地飞溅,刺耳的打磨声响彻了整个下午。梁少淮全程都在旁边盯着,时不时递根烟,或者亲自上手帮点小忙。夏婼则像一只殷勤的小蜜蜂,端茶倒水,切西瓜,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梁少淮。而孟絮絮,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屋檐下的一个小板凳上,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当那个略显粗糙但足够结实的小拖车终于改装完毕时,天色已经擦黑。夏婼的母亲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来款待他们。饭桌上,气氛更是微妙到了极点。夏婼的父母不停地给梁少淮夹菜,热情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夏婼则紧挨着梁少淮坐下,一会儿给他盛汤,一会儿又笑着说起自己将来到了大城市的打算,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什么。孟絮絮依旧是沉默的,她只是低着头,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对于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梁少淮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不由分说地放进了孟絮絮的碗里。
“光吃饭怎么行?把肉吃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眼神却沉沉地看着她。
这一举动,让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夏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母亲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孟絮絮抬起头,迎上梁少淮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夹起那块肉,一点一点地吃掉了。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因为明天要一早出发,夏婼家便安排他们住下。家里房间不多,夏婼的父母一间,夏婼自己一间。最后,只能让孟絮絮和夏婼挤一个房间,而梁少淮,则在堂屋里打个地铺。这个安排,让三个当事人的心里,都泛起了各自不同的涟漪。
夏婼家的堂屋被临时收拾出来作为梁少淮的卧室,一张草席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旁边放着一个薄薄的枕头。月光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里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梁少淮就躺在那张草席上,身上盖着一件薄外套。他没有睡着,眼睛睁得很大,望着黑黢黢的房梁。白天改装摩托车时沾上的铁锈和机油味还残留在他的指缝间,混合着堂屋里陈年的灰尘气息,让他有些难以入眠。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动静。两个女孩同住一室,他能想象得出那种尴尬而紧绷的气氛。他竖起耳朵,试图分辨出一些声音,却只听到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这份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折磨人,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原地,让他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钟头。堂屋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吱呀”一声,是门轴转动的声音。梁少淮立刻警觉起来,身体微微绷紧,却没有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朝门口瞥去。
只见夏婼穿着一身单薄的碎花睡裙,赤着脚,像一只夜行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似乎特意把头发弄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和脸颊边,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楚楚可怜的柔弱感。她走到离梁少淮的地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夜。
“淮哥……你睡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娇俏,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人的耳膜。梁少淮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依旧保持着仰面躺着的姿势,呼吸平稳,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他在等,等着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夏婼见他没有回应,胆子似乎大了一些。她又往前挪了两小步,几乎要踩到草席的边缘。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躺在黑暗中的身影。月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宽阔的肩膀,以及因为只穿了一件背心而若隐若现的、结实的胸膛线条。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股燥热从心底升腾而起。
“淮哥,我知道你没睡。”她鼓起勇气,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带着一种撒娇般的试探,“我……我有点担心你,这地上睡着肯定不舒服吧?要不……要不你去我的房间睡床?我和絮絮挤挤就行。”
她说着,身体微微向前倾,这个动作让她的睡裙领口松垮了一些,一道并不算深、但在昏暗月光下依旧清晰可见的阴影出现在她的胸前。这是一个刻意为之的动作,充满了无声的诱惑。她以为,只要自己再主动一点,再暗示得明显一点,眼前这个男人就会瞬间沦陷,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然而,梁少淮只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地看着她。那里面没有她期待的热情,没有她幻想的悸动,只有一片让她感到陌生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不用。”他的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水里,“我睡这里挺好。你也别想那么多,早点回去睡觉。”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像一盆冷水,将夏婼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彻底浇灭。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那道精心营造出来的柔弱与风情也荡然无存,只剩下难堪的僵硬和狼狈。她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裙的下摆,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梁少淮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她,而是侧过身去,背对着她,用行动明确地表示了拒绝。这个决绝的背影,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
夏婼只觉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漫上了红,她慌忙垂眸,指尖死死掐着衣角才勉强把那股涌到眼眶的湿意憋回去。心里又委屈又不甘,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闷得发疼 ——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把这样的好事送到跟前,他一个瞧着就浑身是劲、分明压着股燥热的男人,怎么偏偏对她这么冷淡,连半分温度都不肯给?
她看着他宽阔而冷漠的背脊,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淹没了她,但与此同时,一种更为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也在心底疯狂滋长。
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决定。她没有离开,反而慢慢地、轻轻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薄外套,然后弯下腰,钻进了梁少淮身旁那张狭窄的地铺里。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但当她柔软的身体贴上草席,离他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时,整个空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梁少淮的身体在她钻进来的那一刻,骤然变得僵硬如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年轻而富有弹性的体温,以及那股淡淡的、属于少女的、混合着香皂的清新体味。这味道与他熟悉的孟絮絮身上的清冷香气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了柔软的鲜活,蛮横地冲撞着他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