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出的理由听起来是为了别人着想。但眼角眉梢的光,泄露了真实意图——她不想被落下,不想看他与另一个女孩挨得那么近,而自己像个物件一样待在拖斗里。
梁少淮听完,没立刻作声。他略微偏头,目光越过孟絮絮,落在一旁的夏婼身上。眼神复杂,带着探究,一丝烦躁,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昨夜的歉意。几秒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孟絮絮圈在他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抓紧,隔着单薄的t恤,仿佛要嵌入他的皮肤。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决定。
最终,梁少淮转回头,看向前方。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不用。坐拖车就行,路不远,一会儿就出村了。”
这句轻飘飘的拒绝,像一记重锤,砸在夏婼的心上。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整个人僵住,像一座被遗忘的石像。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她默默低下头,一步一步走向拖车,机械地跨上去,紧紧抓住扶手,把自己固定在那个冰冷、坚硬、随时可能被甩出去的位置上。
孟絮絮耳后飘来一声吸气,轻得像根羽毛,却裹着夏婼压不住的发颤——她太清楚那是种什么滋味了。可她连眼皮都没掀,腰挺得笔直,半分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此刻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贪。贪这身后宽肩厚背圈住的安稳,贪这份旁人碰都碰不得的独占。手指先于脑子动了,跟着脸颊就贴了上去,软肉蹭着他衣料下绷紧的脊背,连他说话时胸腔震出的弧度、肌肉微微发紧的起伏,都要一寸寸攥进心里。 哪儿要什么弯弯绕绕的回应?
这一贴就是明晃晃的宣告——人是我的,你再难受,也只能看着。
梁少淮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紧绷。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大了油门。摩托车载着三人,缓缓驶离了破败的村庄。
清晨的风吹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夏婼坐在颠簸的拖车上,感受着每一次剧烈的晃动,身体被抛起又落下,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死死盯着前方,那个紧紧依偎在梁少淮背上的身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她付出了那么多,表现得那么主动,却换不来一个位置?而孟絮絮,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能理所当然地占据着他身后的位置?这种巨大的不公平感,让她的心底滋生出一种阴暗的念头: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一切反转。她会找到机会,证明自己比那个娇滴滴的孟絮絮更有资格陪在他身边。
梁少淮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夏婼那张写满委屈和不忿的脸,也能从身后孟絮絮越来越放松的姿态中,感受到她此刻的得意。他握着车把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又一次被推到了一个无法兼顾的境地。他厌倦了这种女人之间的较量,更厌倦了自己在这种较量中扮演的角色。他本以为,带她们离开县城,开始新的生活,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可现实却告诉他,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试图驱散心头的闷热。摩托车在乡间小路上继续行驶,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驶过一条条潺潺流淌的小溪。风景快速地向后退去,可车内的气氛,却沉重得像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拖车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咯噔”声,构成了这段旅途唯一的背景音。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品尝着各自的苦涩、得意与不甘,而前方的路,依旧漫长且未知。
摩托车驶离了乡间小路,重新汇入了国道。宽阔的柏油路面让车速提了上来,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卷起路边的尘土和枯叶。孟絮絮依旧紧紧地环抱着梁少淮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安全感。而夏婼则坐在颠簸的拖车上,双手死死地抓着扶手,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让她感到一阵不适。
旅途的枯燥和身体的不适,让夏婼心中的怨气越积越深。她看着前方那个亲密依偎的身影,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对她来说极度不公平的局面。当摩托车在一个小镇的路口减速等待红灯时,夏婼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因为迎风说话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淮哥!我、我想方便一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梁少淮皱了皱眉。他左右看了看,周围除了荒芜的田地就是几间破旧的平房,根本看不到任何公共设施。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忍着。”
夏婼却不依不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像是真的急得不行。
“不行啊,淮哥,我真的快忍不住了!你总不能让我在路边解决吧?”
她的声音很大,刻意让前面的孟絮絮也能听见。这不仅仅是一个生理需求,更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挑战。她要看看,当她处于如此狼狈的境地时,梁少淮是会选择维护她的尊严,还是继续无视她。
孟絮絮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僵了一下。她没想到夏婼会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梁少淮的注意。一股怒火在她心底升起,但她强忍着没有发作。她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任何不满,只会正中夏婼下怀,显得她小气。
梁少淮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烦躁。他抬眼看向路边,终于发现几百米外有一家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卖部,门口似乎有个简易的棚子,可能就是所谓的“公厕”。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拧车把,载着三人拐进了那条岔路。
小卖部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一个叼着烟的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梁少淮停好车,看了夏婼一眼:“就那儿,快去快回。”夏婼立刻从拖车上跳下来,脚步都有些虚浮,几乎是跑向了那个散发着异味的简易棚子。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孟絮絮一眼,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趁着夏婼方便的功夫,梁少淮走到小卖部门口,想买几瓶水。孟絮絮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昨晚堂屋里发生的一切再次浮现在眼前。夏婼钻进他被窝的画面,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很轻,却带着明显的质问。
“昨晚……她进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她走?”
梁少淮正在付钱的手停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写满不安和探寻的小脸。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一瓶打开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
他的回避让孟絮絮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猛地推开那瓶水,塑料瓶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滚到了一边。她倔强地仰着头,眼睛直视着他,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他冷漠的外壳。
“回答我!是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地方比我好?”
女孩儿试图绕开浮于表面的虚浮探入扎进幽微的深处,只一瞬,便让那些深埋的困惑与悸动,都无所遁形。
梁少淮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孟絮絮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忽然向前一步,靠近了她。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烟草和阳光的味道。他抬起手,用粗糙的拇指,用力地蹭过她的嘴唇,动作带着一种强硬的意味。
“别说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粗糙的石块滚动,“你记住,这里的位置,只能是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瓶,又买了一瓶新的,然后大步走开,站在路边等夏婼。留下孟絮絮一个人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他刚才的动作和话语,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浇灭了她所有的怒火,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悸动。
夏婼从厕所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到梁少淮对孟絮絮做出的那个亲昵而强势的动作,看到孟絮絮脸上那副既委屈又甜蜜的复杂表情。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意识到,昨晚的失败并非偶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在梁少淮心里,有着自己无法动摇的位置。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她必须主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