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停在公路中央。前方那辆破旧皮卡依旧横在路上，引擎盖开着，轮胎瘪着。几个男人站在车旁，手里拿着扳手和铁棍，慢慢围上来。
梁少淮没有后退。他把孟絮絮往身后拉，让她完全挡在自己背后。他的左手护住她的肩，右手从腰侧抽出匕首，刀刃弹开，发出一声轻响。
阳光照在刀锋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来试试？”
他声音很平，没有抬高，也没有颤抖。眼神盯着对面几人，一动不动。
夏婼站在拖车边上，一直没说话。她看着梁少淮握刀的手，喉头动了一下。她突然冲过来，抓住孟絮絮的手臂。
“快跑！”
她说着，用力一拽。孟絮絮被扯得踉跄，头发被她指甲刮到，头皮一阵疼。
夏婼拉着她往路边跑，嘴里喊：“别管他了！我们先走！”
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手指一松，摩托钥匙从掌心滑落，掉进旁边一个男人手里。
梁少淮看见了。
他没动，可眼神变了。原本只是警惕和冷意，现在多了点别的——是看穿后的确认，是一种终于抓到证据的清醒。
夏婼也察觉到了。她回头看了梁少淮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目光像钉子一样。她手指抖了一下，嘴唇抿紧。
孟絮絮反应很快。她猛地挣脱夏婼的手，转身抬手，一巴掌扇在夏婼脸上。
声音很响。
夏婼被打得偏过头，半边脸立刻红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孟絮絮，眼里有惊也有恨。
“你疯了？”
她吼。
“滚。”
孟絮絮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别碰我。”
夏婼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她看到梁少淮还握着刀，眼神冷冷地落在她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拿钥匙的男人掂了掂钥匙，抬头看向梁少淮。
“兄弟，现在车归我了。”
他笑，“你要么放下刀，要么……我们也不介意多打一场。”
梁少淮没看他，也没看钥匙。他只盯着夏婼。
他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之前几次路上出事，都不是偶然。修车摊的三个人能认出他们，是因为有人提前报信。拖车轮轴松动，也不是自然磨损。这些事他一直没说破，因为他不想在孟絮絮面前撕开这层皮。
但现在，当着面扔钥匙，就是明摆着的背叛。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个拿钥匙的男人。
“你真想要这车？”
他问。
“当然。”
那人晃着手里的钥匙，“还能换点钱。”
“好。”
梁少淮说。
他突然往前一步，刀锋划出一道弧线，直逼那人咽喉。动作太快，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钥匙已经被他劈手夺回。
他反手一拧，刀背砸在那人手腕上。骨头发出闷响，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另外三人立刻扑上来。
梁少淮一脚踹翻最前面那个，顺势用刀柄猛击第二人的太阳穴。第三人举铁棍砸下，他低头躲过，反手一刀割破对方手臂。血立刻涌出来，那人捂着手后退。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地上已经躺了两个。第三个捂着手，不敢再上前。拿钥匙的那个还在地上呻吟，钥匙又被梁少淮踩在脚下。
梁少淮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他没看那几人，转身走到摩托车边，把刀插回腰间。
孟絮絮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检查她头发被扯的地方。那里有点红，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碰了下，然后放下手。
“上车。”
他说。
孟絮絮点头，坐上后座。
夏婼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你们不能丢下我！”
她喊。
梁少淮发动摩托车，引擎轰鸣。
“你可以走回去。”
他说完，车子起步，驶离现场。
后视镜里，夏婼站在路中间，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风很大，吹在脸上。孟絮絮抱紧梁少淮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她的手慢慢往上移，摸到他后颈的纹身，指尖在那里停了几秒。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但他肩膀的肌肉松了一下。
视线收回来，重新望向前方那条没有尽头的路。太阳升得更高了，光线变得刺眼，晒在皮肤上有些发烫。他脑子里很空，什么也没想，只是开着车。
把夏婼扔在路上这件事，他一点也不后悔。
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那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戳穿。
但她不该动孟絮絮，更不该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扔给那几个混混。 那是他的底线。
他能感觉到身后身体的轻微起伏，是她的呼吸。
他的絮絮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哭着找哥哥的小女孩。
她会打人了，那一巴掌扇得又快又狠，连他都愣了一下。
她看着夏婼的眼神，冰冷又决绝，像一匹被惹怒了的幼兽，终于亮出了爪子。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随即又压了下去。
这样很好。她需要学会保护自己。他不可能永远都在她身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心里就堵得慌。
孟絮絮还没从刚才的紧张情绪中脱离出来，哥哥的背很硬，全是肌肉，硌得她脸颊有点疼，但她不想动。这里很安全。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声一声，敲在她的耳上，让她纷乱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回放。他拔出刀，眼神冰冷，一个人对峙着那几个拿着铁棍的男人。他动手的时候，快得像一道影子，没有丝毫犹豫。血溅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心脏跳得厉害。 她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邻居家的狗追她，他拿着石头把狗砸跑。有男生在学校里欺负她，他放学后把人堵在巷子里，打到对方再也不敢靠近她。
梁少淮……梁少淮这个傻瓜！
每次都是这么直接、粗暴地替自己挡开危险。
孟絮絮真是怕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啊！
夏婼那个女人也太狠毒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阴谋。哥哥真是瞎了眼，把她当朋友！
她就是个贱女人、坏女人！絮絮快恨死她了！
她发誓，要是再让我见到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居然还想破坏我和我哥之间的感情！
孟絮絮真心受不了这一点。
她不允许任何人插足他们之间。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
摩托车突然减速，停在了路边。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看起来很破旧的加油站，旁边连着一个小卖部。
“饿不饿？” 梁少淮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有些闷，“去买点吃的，喝点水。” 他说着，下了车，长腿撑在地上。
他摘下头盔，随手挂在车把上，露出一头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他用手胡乱抓了两下，然后转过身，朝她伸出手。
孟絮絮没动。她看着他的手，那只刚刚握过刀、打过人的手。骨节分明，掌心有茧，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热，干燥而粗糙，握住她的时候很有力。他把她从后座上拉下来，动作很稳。 “腿麻了？”
他问，见她站着不动。 她摇摇头，但还是没动。她只是看着他，目光从他的手，移到他的手臂，再到他的喉结，最后落在他那双颜色很深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里有疲惫，有警惕，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深渊一样，把她的视线吸了进去。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加油站的棚顶在风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远处公路上偶尔有卡车驶过，声音遥远而模糊。
空气里弥漫着汽油、尘土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看什么？”
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我脸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