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一群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天策府悍将，此刻却像是一群初入课堂的蒙童，被辩机用各种闻所未闻的“量子理论”和“佛学新解”绕得晕头转向，一个个抓耳挠腮，面红耳赤，却偏偏又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这个年轻的僧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角落里，徐子陵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端起酒杯，自斟自饮，眼中满是欣赏。
这个护国法师，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明明拥有着如渊似海、深不可测的修为，却偏偏不喜欢用力量去压人，反而更享受这种用“智商”和“口才”去碾压对手的快感。
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装逼”，是一种充满了恶趣味的“游戏人间”。
而与徐子陵的欣赏截然相反，他身旁的寇仲，脸色已经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他“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够了！”
寇仲猛地站起身，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主座上那个依旧云淡风轻的辩机，声音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与不屑。
“说那些听都听不懂的鸟语，有什么意思？”
“和尚，我不管你是什么护国法师，还是活佛降世。在我寇仲这里，只认一个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你敢不敢，跟我到这演武场上，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
“别跟我说什么佛门戒律，说什么出家人不喜争斗。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像个娘们一样，只知道耍嘴皮子！”
这番话，说得是极其粗鲁，极其不客气，完全没有给辩机留半分情面。
大殿之内，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天策府的将领，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虽然被辩机说得晕头转向，但心里，其实跟寇仲的想法差不多。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杜如晦等人想要开口打个圆场，但看到寇仲那副“今天不打一架这事没完”的表情，又看了看主座上那个一脸玩味笑容的辩机，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护国法师，到底有何神通。
徐子陵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脾气，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只能对着辩机，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而作为全场焦点的辩机，面对寇仲这近乎指着鼻子骂的挑衅，非但没有半分怒意，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灿烂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
跟这群大老粗讲道理，实在是太累了。
还是用他们最熟悉，也最能听得懂的“语言”来交流，比较省时省力。
“阿弥陀佛。”
辩机缓缓起身，对着寇仲，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寇仲施主，言重了。”
“贫僧乃出家人，打打杀杀，有伤天和。不如，我们换个文雅点的方式？”
寇仲眉头一挑：“哦？你想怎么个文雅法？”
辩机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了。
“既然是‘论武宴’，自然要有个彩头。不如这样，你我便在这演武场上，比试一场。若贫僧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也不要施主做什么难堪之事，只需施主答应贫僧，日后在天策府见到贫僧，便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法师’，如何？”
“那若是我赢了呢？”寇仲冷笑道。
“若是施主赢了……”辩机沉吟片刻，随即展颜一笑，那笑容，在众人看来，简直是佛光普照，慈悲无量。
“那贫僧，便当着这满朝英雄的面，在这演武大殿之上，绕场三周，一边爬，一边学狗叫。”
“并且，从今往后，贫僧绝不再踏入天策府半步！”
轰！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学狗叫？！
这赌注，也太大，太狠了吧！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比武了，这是在赌上自己的尊严，赌上自己的名誉！
一旦输了，这位刚刚受封的“护国法师”，将立刻成为全天下最大的笑柄，再也抬不起头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满口“量子佛学”的年轻僧人，骨子里，竟然如此之刚，如此之狂！
“好！好！好！”
寇仲闻言，不怒反笑，连说三个“好”字，他看着辩机的眼神，充满了兴奋与欣赏。
“和尚，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就冲你这份胆气，今天这场架，我打定了！”
“不过，光是学狗叫，未免太便宜你了。”寇仲眼珠一转，补充道，“若是我赢了，你不但要学狗叫，还要把你那套什么‘量子佛学’的经文，从头到尾，给我抄写一百遍！而且要用小楷！”
他被那套理论烦透了，决定要用这种方式，好好地报复一下。
“可以。”辩机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若是贫僧赢了，除了见我行礼之外，寇仲施主，也得将你最得意的刀法，给贫僧……观摩观摩，如何？”
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打一架那么简单。
【万法模拟】这个神技，还从来没用过呢。
而寇仲的《井中八法》，可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刀法之一，正好拿来，试试效果。
“没问题！”寇仲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只要你能赢得了我手中的刀，别说观摩，我将这套刀法送给你又何妨！”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同时迸发出了熊熊的战意。
一场看似临时的比武，在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敲定。
大殿之内，气氛瞬间被点燃到了最高点。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们知道，今晚，有好戏看了！
众人纷纷起身，簇拥着两人，来到了大殿后方那片由整块青石铺就，足以容纳千人同时演武的巨大广场之上。
广场周围，早已点起了数十个巨大的火把，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寇仲随手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
刀长三尺七寸，刀身笔直，线条流畅，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兵器——井中月。
他手腕一抖，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意，冲天而起！
“和尚，我这把刀，不斩无名之辈。”
寇仲横刀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那个依旧赤手空拳的辩机，沉声喝道：
“亮出你的兵器吧！”
辩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
“贫僧乃出家人，身无长物。”
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修长，白皙如玉，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此手，便是贫僧的兵器。”
狂！
太狂了！
面对手持神兵“井中月”的少帅寇仲，竟然要以肉掌相抗？
这和尚，是自信，还是自大？
寇仲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寇仲不再废话，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十余丈的距离，出现在了辩机的面前！
手中的井中月，化作一道惊鸿，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之意，当头劈下！
井中八法第一式——不攻！
以攻代守，以最凌厉的攻势，逼迫对手露出破绽！
这一刀，快到了极致，也狠到了极致！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辩机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那道越来越近的璀璨刀光。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