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嘚嘚,踏碎了官道的寂静。
林默,或者说“木尘”,骑在劣马背上,任由其信步由缰。他并未刻意催促,只是随着马儿的步伐,感受着体内那圆融流转、生生不息的磅礴内力。
自离开福威镖局众人,已有半日。一路游历,让他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掌控感。无需再分心压制躁动的纯阳之气,无需担忧内力暴走,此刻的他,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对自身力量的感知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意念微动,内力便可如臂使指,精细入微。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内力在经脉中如江河奔流,却又温顺无比,心念一转,便可化至阳为极阴,转刚猛为柔和。这种掌控自如的感觉,远比单纯的力量暴涨更令人沉醉。
“破碎虚空……”他喃喃自语,感受着肉身与这片天地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吸收了邪帝舍利,易筋经趋于圆满,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这个世界某种规则的边界。但那条路究竟在何方,如何真正“打破”那层虚空,他尚在摸索。或许,需要更多的积累,或许,需要某个契机。
正思忖间,前方道路旁出现一个简陋的茶寮,比之前遇到的那个更为破败。他勒住马缰,打算再歇歇脚,顺便探听些消息。
刚在茶寮外拴好马,就听到里面传来几个粗豪的议论声,话题竟与他有些关联。
“……听说了吗?‘妖僧’辩机飞升之后,他那两个酒肉朋友,寇仲和徐子陵,也离开长安了!”
“可不是嘛!据说他们往洛阳方向去了。也是,靠山都没了,还留在长安干嘛?等着被清算吗?”
“嘿,你们说,那和尚到底死没死?我总觉得那‘飞升’有点邪乎……”
“嘘!不想活了?朝廷都定性了,金血舍利都下了,那就是飞升了!再说,那天朱雀门外多少双眼睛看着,袁天罡国师亲自出手,还能有假?”
“也是……可惜了,那和尚虽然行事乖张,但一身本事真是通天彻地……”
“话说回来,寇仲和徐子陵去洛阳,恐怕不只是避祸那么简单吧?我听说,丐帮大会即将在洛阳召开,选举新帮主!北乔峰也会到场!”
“乔峰?!可是那位‘北乔峰,南慕容’的丐帮帮主乔峰?!”
“除了他还有谁!降龙十八掌威震天下,那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这下洛阳可热闹了!丐帮大会,群雄汇聚,再加上双龙也去了,怕不是又有好戏看咯!”
洛阳?丐帮大会?乔峰?
这几个关键词传入林默耳中,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家伙也去了洛阳?想起在长安天策府与他们不打不相识,以及后来在杨公宝库外的“看戏”,林默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那两个小子,性子倒是颇对他的胃口,是这江湖中难得的真性情。尤其是寇仲,那股混不吝的劲头,和他这“圣僧皮,悍匪骨”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丐帮大会和乔峰……林默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豪迈盖世、自带bGm的昂藏大汉形象。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乔峰其人更是义薄云天,无论在哪个版本的故事里,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传奇人物,甚至……切磋一下?这个念头一起,林默体内那平静的内力似乎都隐隐泛起一丝波澜,那是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时,本能的兴奋。
“洛阳……看来是非去不可了。”林默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他如今化名木尘,重入江湖,本就是随心所欲,游戏人间。既然好友(至少是酒肉朋友)在洛阳,又有丐帮大会这等江湖盛事,还有乔峰这等人物在场,不去凑凑热闹,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他刚刚还定下了“刷个新秀榜榜首玩玩”的小目标,洛阳群雄汇聚,正是扬名立万的好地方。
打定主意,他便不再耽搁。走进茶寮,要了碗清水,一饮而尽。那寡淡无味的清水,此刻在他口中,却仿佛带着一丝奔赴新征程的甘冽。
丢下几枚铜钱,林默翻身上马。这一次,他轻轻一抖缰绳,体内那圆融的内力若有若无地传递到马身。那匹原本有些萎靡的劣马,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莫名的活力,精神一振,四蹄翻飞,速度陡然快了几分,沿着官道,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
林默并不急于赶路,白日策马而行,夜晚或寻客栈投宿,或露宿荒野,打坐调息,进一步熟悉和巩固体内那阴阳互济、圆融如一的全新力量状态。他尝试着将内力运用于更精细的方面,比如以指风凌空击落飞鸟,却不伤其性命;比如控制内力外放,形成微弱的气旋,卷起地上的落叶,排列成各种图案。
这种对力量的精妙掌控,让他乐在其中。曾经,满级易筋经的力量过于庞大霸道,又有纯阳锁身的隐患,他更多是粗暴地运用。如今隐患尽去,心神合一,他才真正开始挖掘这身力量的无穷潜力。
数日之后,官道上的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携刀佩剑、形色各异的江湖人士。他们大多行色匆匆,交谈中也多是关于“洛阳”、“丐帮”、“乔峰”、“新帮主”等字眼。显然,丐帮大会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吸引了八方豪杰。
这一日傍晚,林默抵达了一个颇为繁华的镇甸。镇口石碑上刻着“龙门镇”三字。此地已是洛阳地界,距离洛阳城不过百余里路程。
镇内客栈几乎爆满,林默寻了半晌,才在一家名为“悦来”的老字号客栈找到一间空房。将马匹交给小二,他信步走入大堂,准备先用晚饭。
大堂内人声鼎沸,几乎座无虚席。各色江湖人物汇聚一堂,高谈阔论,气氛热烈。林默找了个靠窗的角落空位坐下,点了两样小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耳朵却将周围的议论声尽收耳中。
“……这次丐帮大会,据说是因为马副帮主神秘身亡,帮内局势不稳,才要提前选举新帮主稳定局面。”
“我看乔帮主连任是十拿九稳!除了他,谁有那个威望和本事统领天下第一大帮?”
“那也未必!我听说帮内有些长老对乔帮主的行事风格颇有微词,而且……有些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
“嘘!慎言!乔帮主英雄了得,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也信?”
“不管怎么说,这次大会定然精彩!说不定还能见到其他几位高人,比如据说也在洛阳一带活动的‘双龙’……”
“嘿,你们听说新秀榜上新晋的那个‘木尘’没有?轻败青城余沧海,神秘得很!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来洛阳凑热闹?”
“木尘?没听过,估计是哪家刚出道的雏儿吧,侥幸胜了余沧海那矮子罢了。这江湖,每天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冒出来,能不能活到名动天下那天还难说呢。”
听到有人议论自己,林默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现在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关于丐帮和乔峰的消息上。马大元之死,帮内不稳,身世流言……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他隐隐感觉到,这次的洛阳之行,恐怕不会只是看一场热闹那么简单。似乎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就在他凝神细听之时,客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穿着统一劲装、神色倨傲的汉子拥簇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那公子哥手持折扇,腰间佩玉,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辈,但脚步虚浮,眼袋深重,显然是酒色过度之徒。
客栈掌柜见状,连忙赔着笑脸迎了上去:“哎呦,刘公子您来了!快里面请!”
那被称作刘公子的年轻人,目光在大堂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林默旁边一桌的一个独自饮酒的白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身段窈窕,气质清冷,在这喧闹的大堂中,宛如一朵空谷幽兰,格外引人注目。
刘公子眼睛一亮,摇着折扇,径直走了过去,脸上堆起自以为潇洒的笑容:
“这位姑娘,独自一人饮酒,岂不寂寞?在下洛阳刘允,家父乃本地守备。不知可否有幸,请姑娘移步雅间,共饮一杯?”
他话音轻佻,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身后的几名劲装汉子也隐隐围了上来,形成压迫之势。
大堂内的喧闹声顿时小了不少,许多食客都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也有人面露不忍,但显然都忌惮这刘公子的身份,不敢出声。
那白衣女子恍若未闻,依旧静静地自斟自饮,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
刘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声音冷了几分:“姑娘,刘某在跟你说话,莫非是聋了不成?”
说着,他竟伸出手,想去掀那女子的帷帽!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帽檐的瞬间——
“咻!”
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刘公子“啊”地一声惨叫,如同被毒蝎蜇了一般,猛地缩回手。只见他那只伸出的手掌掌心,赫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一丝鲜血缓缓渗出,竟是被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鱼刺,精准地刺穿了皮肉!
“谁?!哪个王八蛋暗算本公子?!”刘公子又惊又怒,捂着手掌,厉声喝道,目光凶狠地扫视大堂。
他的几名护卫也立刻警惕起来,刀剑半出鞘,杀气腾腾地环顾四周。
大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唯有角落里的林默,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般,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的动作自然无比,甚至没有看向冲突中心一眼。
然而,在场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感觉到,刚才那道凌厉精准、却又控制得妙到毫巅的鱼刺,绝非寻常高手所能发出。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聚焦到了这个独自坐在角落、气质不凡的青衫少年身上。
那白衣女子,此刻也微微抬起了头,帷帽轻纱晃动,似乎朝着林默的方向,看了一眼。
刘公子顺着众人的目光,也看到了林默。见他如此年轻,衣着普通,更是怒从心头起,指着林默骂道:“是你这小子搞的鬼?!敢伤本公子,你活腻了!给我拿下!”
几名护卫得令,立刻凶神恶煞地朝林默扑来。
林默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想安安静静吃个饭……”
他抬起头,看着冲过来的护卫,眼神平静无波,
“怎么总有苍蝇,喜欢往刀口上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