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惶恐和不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几乎能将他淹没的迷茫。
“可是……为什么？”他终于问出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属下只是一个……护卫。”
“一个奴才。”我替他说完了他没敢说出口的话。
他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很好。”我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那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
我弯下腰，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因为，在所有人都想看我笑话的时候，只有你，在担心我。”
“因为，在所有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的时候，只有你，想护我周全。”
“更因为，”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进他的灵魂，“前世我死的时候，是你，为我报了仇，然后，为我殉了情。”
轰！
祈恒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用一种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这番话太过惊世骇俗。
但对他，我不想有任何隐瞒。
“我死过一次了，祈恒。”我直起身子，声音恢复了平静，“就在不久前，被我那三个‘好夫郎’联手害死。是你，杀了他们，然后……随我而去。现在，我回来了，带着所有的记忆，回到了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不是在胡闹，也不是在利用你。我是在选择，选择那个唯一真心待我，肯为我付出性命的人。”
“现在，你还觉得，你配不上吗？”
祈恒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也没有催促他。
有些事，需要时间来消化。
我转身，继续向我的流云苑走去。
这一次，身后的脚步声，隔了很久，才重新跟了上来。
回到流云苑，杜鹃立刻迎了上来，她已经哭得两眼通红，一见我，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啊！您怎么能当众拒了那三位公子，还要……还要娶一个护卫和一个倌儿啊！这要是传出去，您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她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做人？”我冷笑一声，“我以前活得像个人吗？”
杜鹃被我问得一愣。
“以前，在母亲眼里，我是考验姐姐的磨刀石；在姐姐眼里，我是衬托她的绿叶；在所有人眼里，我是个扶不上墙的笑话。”
“现在，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怎么就成了糊涂？”我看着她，眼神冰冷，“起来。从今天起，流云苑里，不许再提那三个人的名字。祈恒，是你们未来的男主人，谁敢不敬，就给我滚出去。”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
杜鹃吓得不敢再哭，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继续去布置新房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小姐！家主让您立刻去幽兰苑见她！”
来人是母亲的贴身侍女徐薇，她板着一张脸，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命令。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端起杜鹃刚倒的茶，轻轻吹了吹。
“没空。”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徐薇的脸色瞬间变了：“二小姐！家主正在气头上，您最好不要……”
“我说了，没空。”我打断她，终于抬起头，眼神比她更冷，“想见我，就让她自己过来。我这流云苑的门，还没那么好进。”
“你！”徐薇气得手指发抖，“你敢这么跟家主说话！”
“我为什么不敢？”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回去告诉她，我苏玥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选的人，谁也别想换。”
“她要是觉得我丢了苏家的脸，大可以把我从族谱上划掉。从此以后，我苏玥是生是死，是富是贫，都与苏家再无关系。”
我这是在赌。
赌母亲那颗商人逐利的心。
她现在恨我，是因为我让她丢了脸，损害了她的利益。
但她绝不会真的把我赶出家门。
因为苏家的产业，需要一个继承人。
苏瑶虽然完美，但手段太过阴柔，格局不大。
而我今天展露出的狠绝和魄力，反而会让她重新评估我的价值。
只要我有价值，她就不会放弃我。
徐薇被我的话彻底镇住了，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带着一脸的惊骇和愤怒，转身快步离去。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一道身影走到我面前，带着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
我抬头，对上了祈恒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
他眼中的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和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灼热的光。
他没有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