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深秋。
李萱裹着羊绒披肩坐在保姆车里，手里捏着今晚金鸡奖颁奖典礼的流程单。车窗外的街灯飞速后退，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萱姐，紧张吗？”小杨递来保温杯，“喝点蜂蜜水润润喉。”
“不紧张才怪。”李萱接过杯子，手有点抖，“你知道现在赔率多少吗？我第二，周韵第一，苏灵儿第三。但周韵因为之前的税务风波，评委可能会有顾虑...”
“那您不是机会很大？”小杨眼睛亮了。
“不一定。”李萱摇头，“这种时候，评委反而可能为了避嫌，把票投给第三名。”
这是她基于“预知”的判断——原着中，这个奖项就是在类似的局面下爆冷给了苏灵儿。虽然现在的剧情已经改变了很多，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手机震动，是戴言发来的消息：【到会场了？】
【刚出发。戴老师呢？】李萱回复。
【已经在后台了，作为颁奖嘉宾。】戴言附了一张后台休息室的照片，【化妆师在抱怨我的黑眼圈，说像是刚挖完煤。】
李萱噗嗤笑出声：【那您昨晚又熬夜看剧本了？】
【嗯，百老汇那个剧本，帮你做了些批注，晚点给你。】戴言回复，【今晚无论结果如何，你的表现都值得骄傲。】
心里一暖，李萱打字：【谢谢戴老师。对了，您今晚的颁奖搭档是？】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一会儿，才跳出回复：【苏灵儿。】
李萱的手指顿住了。戴言和苏灵儿？原着中确实有这个安排，但那是戴言为了还人情才同意的。可现在...
【主办方安排的。】戴言又补了一句，【我会专业处理。】
【我相信戴老师。】李萱回复，但心里却莫名发堵。
车子驶入颁奖典礼所在的国际会议中心。红毯两侧的粉丝尖叫震天，闪光灯亮成一片星海。李萱深吸一口气，换上标准笑容，迈出车门。
“李萱！看这边！”
“萱萱今天好美！”
“预祝你拿奖！”
粉丝的呼喊声中，李萱一袭淡紫色长裙走上红毯。礼服是她和设计师反复沟通的结果——不过分暴露，但剪裁巧妙，行走间流光溢彩，符合她“演员而非花瓶”的定位。
红毯采访环节，主持人惯例问起对奖项的期待。李萱微笑着说：“能被提名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今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努力，用更好的作品回报观众。”
得体，谦逊，无可指摘。
进入内场，李萱的位置在第三排——不算最显眼，但足够尊重。右手边是陈墨导演，左手边是《她的山海》的制片人。
“紧张吗？”陈墨小声问。
“快紧张死了。”李萱实话实说。
“放轻松，你的表演有目共睹。”陈墨鼓励道，“而且你知道吗？评委团里有三位在私下场合都表达过对你的欣赏。”
“真的？”李萱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灯光暗下，典礼开始。开场表演后，第一个颁发的就是最佳女配角奖。李萱屏住呼吸——虽然她没被提名这个奖项，但这是整晚的风向标。
获奖者是一位资深演员，从业三十年第一次得奖。她的获奖感言质朴动人：“演戏这件事，我一做就是半辈子。曾经有过怀疑，有过动摇，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因为演员最幸福的事，就是把别人的生命活一遍。”
全场掌声雷动。李萱跟着鼓掌，眼眶有点热。这就是她热爱这个行业的原因——在光影里体验千百种人生。
奖项一个个揭晓，终于到了最佳女主角环节。大屏幕上播放着五位提名者的表演片段。轮到李萱时，播放的是《她的山海》中叶知秋在心理咨询室的那场独白戏——七分钟一镜到底，从平静到崩溃再到平静。
片段结束，场内响起掌声。李萱看见前排几位老艺术家都在点头。
颁奖嘉宾上台——是戴言和苏灵儿。两人并肩站在台上，戴言一身黑色西装，苏灵儿穿着金色亮片长裙，灯光下美得耀眼。
“晚上好。”戴言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很荣幸今晚能颁发这个重要的奖项。”
苏灵儿接话，声音甜腻：“是啊，看到这么多优秀的表演，真是让人感动。戴言老师，您觉得什么样的表演才配得上最佳女主角这个荣誉呢？”
问题很常规，但李萱莫名觉得苏灵儿的语气有些刻意。
戴言从容回答：“真实。不是完美的真实，而是带着人性瑕疵的真实。好的表演能让观众相信，这个角色是活着的。”
台下掌声。
苏灵儿笑得更甜了：“说得真好。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哪位女演员的‘真实’打动了评委团。”
礼仪小姐送上信封。苏灵儿接过，作势要拆，却突然说：“戴言老师，要不您来拆？您的咖位比较大。”
这话说得微妙。戴言看她一眼，接过信封：“好。”
他拆信封的动作很稳，抽出卡片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李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获得第3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的是...”戴言停顿一秒，目光扫过台下，“李萱，《她的山海》。”
掌声如雷炸响。李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直到陈墨推她：“快上台！是你！”
她机械地站起来，走向舞台。聚光灯追着她，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有舞台中央的光亮清晰。
走上台阶时，紫色长裙的裙摆不小心绊了一下。就在她要失衡的瞬间，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戴言。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台阶旁，伸手的动作自然得像是排练过。
“小心。”他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谢谢。”李萱站稳，走向舞台中央。
从苏灵儿手中接过奖杯时，李萱明显感觉到对方手指的僵硬。但苏灵儿脸上还是挂着完美的笑容：“恭喜。”
“谢谢苏老师。”李萱也微笑回应，心里却在想：原着里苏灵儿此刻应该已经拿到这个奖了，但现在奖杯在她手里。蝴蝶效应，真的改变了太多。
她走到话筒前，看着台下无数张面孔。最前排，戴言已经回到座位，正专注地看着她。
“谢谢评委团，谢谢《她的山海》全体工作人员，谢谢陈墨导演相信我，把这个角色交给我。”李萱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努力保持平稳，“叶知秋这个角色，让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表演——不是演给别人看，而是活成那个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我曾经以为，演员的成功是拿奖、是票房、是知名度。但在塑造叶知秋的过程中，我明白了，演员最大的成功，是让一个虚构的人物变得真实。真实到观众会为她哭，为她笑，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掌声再次响起。
“最后，”李萱看向戴言的方向，“感谢这一路上所有指导过我的前辈，是你们的提点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这个奖，是起点，不是终点。我会继续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这份荣誉的演员。”
说完，她鞠躬下台。奖杯沉甸甸的，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回到座位，周围的人都来祝贺。李萱一一感谢，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戴言的方向。他正和身边的人说话，侧脸在昏暗光线中轮廓分明。
典礼结束后，是媒体群访环节。李萱被记者团团围住，问题一个接一个：
“李萱，得奖后最想感谢谁？”
“接下来有什么工作计划？”
“有传言说你即将进军百老汇，是真的吗？”
李萱耐心回答，直到一个尖锐的问题抛出来：“李萱，你和戴言老师关系似乎很好？今晚他扶你那一下很自然啊，是不是经常这样照顾你？”
现场瞬间安静。所有镜头都对准她。
李萱心里一紧，但面上微笑：“戴言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辈，在表演上给了我很多指导。至于刚才那个小插曲，我相信任何一位绅士看到女士差点摔倒，都会伸手相助。这是基本的礼貌，不是吗？”
回答得体，把暧昧关系解释为前辈后辈的师生情和基本礼仪。
又有记者问：“那你怎么看戴言老师今晚和苏灵儿搭档颁奖？他们看起来很有默契。”
李萱保持笑容：“颁奖环节都是主办方安排的，作为演员，我们都会专业完成工作。苏灵儿老师也是我很欣赏的演员，她今晚很美。”
四两拨千斤，把问题推回给主办方。
群访结束，李萱回到后台休息室，累得瘫在沙发上。小杨兴奋地抱着奖杯左看右看：“萱姐！这可是金鸡奖！咱们真的拿到了！”
“是啊...”李萱看着天花板，“但我总觉得，今晚太顺利了。”
“顺利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李萱坐起来，“苏灵儿今晚太安静了。以她的性格，奖项被截胡，不该这么平静。”
正说着，赵姐推门进来，脸色凝重：“萱萱，出事了。”
“怎么了？”
“有人在网上发了一段视频，是你和戴言在纽约公寓楼下的照片合集，配文暗示你们同居。”赵姐把平板递过来，“而且，爆料人还‘挖出’戴言给你介绍的百老汇资源，说你是靠关系拿到的角色。”
李萱接过平板，视频剪辑得很巧妙，专挑角度暧昧的镜头。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
“刚拿奖就爆这种新闻，太巧了吧？”
“我说她怎么资源这么好，又是杜兰德又是百老汇...”
“戴言形象一直很好，这次要崩？”
“查出来源了吗？”李萱冷静地问。
“还是那个境外Ip，但这次更隐蔽。”赵姐说，“而且，就在刚才，几个营销号同时发了通稿，标题都是‘新晋金鸡影后疑似潜规则上位’。”
时间点掐得太准了——颁奖典礼刚结束，热度最高的时候。这是要把她刚拿到手的荣誉，瞬间变成丑闻。
李萱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原着中，苏灵儿用过类似的手段打击竞争对手，但那次是针对一个电视剧奖项，而且证据更充分。现在这个...
“赵姐，做三件事。”她睁开眼睛，“第一，立刻联系我在纽约的房东，请他出具证明我单独租住；第二，联系百老汇剧组，请他们发布正式的选角声明，强调是公开试镜；第三...”
她顿了顿：“第三，让法务发律师函，这次不只告造谣者，还要告那几个最先转发的大V。告到底。”
“这...会不会太强硬了？”赵姐犹豫。
“不强硬，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李萱站起来，“另外，联系戴老师团队，我们需要统一应对方案。”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戴言站在门外：“方便进来吗？”
赵姐和小杨识趣地退出去。戴言关上门，直接问：“看到新闻了？”
“嗯。”李萱苦笑，“对不起，又把您牵扯进来了。”
“不用说对不起。”戴言走到窗边，“我的团队已经在准备回应方案。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李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戴言听完，点头：“可以。但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
“怎么进？”
“公开。”戴言转身看着她，“与其被动澄清，不如主动公开我们的部分工作交流——剧本讨论记录、表演笔记、工作坊的学习资料。用最透明的方式，展示什么是真正的专业合作。”
李萱眼睛一亮：“这招好！但...会不会太刻意？”
“只要内容真实，就不刻意。”戴言说，“而且，我们可以把话题引导到行业内的传帮带传统。很多老艺术家都带过学生，这是行业良性发展的表现。”
他顿了顿：“我还会联系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请他们发声支持。当行业权威都站出来时，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李萱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戴老师...谢谢您。”
“不用谢。”戴言看着她，“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的声誉，也不该被这种低级谣言玷污。”
他走到门边，又回头：“对了，恭喜你拿奖。实至名归。”
门轻轻关上。李萱站在原地，手里还抱着沉甸甸的奖杯。
手机震动，是陈墨发来的消息：【看到新闻了。需要我发声吗？】
【先不用，陈导。】李萱回复，【但电影宣传时可以多聊聊选角过程，用事实说话。】
【明白。保重。】
夜深了，但李萱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她和团队连夜准备回应材料：纽约的租房合同、百老汇的试镜通知邮件、工作坊的学习记录、甚至还有她和戴言讨论剧本的邮件往来——全是专业内容，没有任何私人话题。
凌晨三点，李萱的微博更新了长文：
“今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但也是被误解最多的时刻。既然有人好奇，那我就公开一部分工作日常：这是我在纽约的租房合同（个人信息已马赛克），这是我百老汇角色的试镜通知，这是和戴言老师讨论《边城》剧本的邮件节选（涉及剧透部分已隐去），这是工作坊的学习笔记...演员这条路，我走得坦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对于恶意造谣者，这次我们法庭见。”
配图九宫格，全是证据。
五分钟后，戴言转发：【支持用法律手段维权。也希望行业能回归专业讨论，而非无端猜测。】
紧接着，玛格丽特工作室发文：“李萱在纽约期间，每天学习工作超过14小时。这样的演员如果还需要靠不正当手段，那是对努力的侮辱。”
杜兰德导演再次发声：“我与李萱的合作基于专业能力。请尊重艺术，停止恶意中伤。”
几位老艺术家也陆续发声，谈行业内的师徒传承，谈专业精神。
舆论开始彻底反转。之前跟风转发的营销号纷纷删帖，评论区被理性的声音占据：
“这打脸也太快了...证据齐全啊！”
“所以人家就是正常工作关系，被恶意剪辑成那样？”
“李萱刚拿奖就被黑，这是动了谁的蛋糕吧？”
“支持维权！娱乐圈就该清清白白！”
凌晨四点，李萱终于可以休息了。她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北京渐渐亮起的天色。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戴言：【睡了吗？】
【还没。】李萱回复。
【我在你酒店楼下，带了早餐。】戴言说，【下来拿，还是我送上去？】
李萱愣住，跑到窗边往下看。路灯下，戴言的车真的停在那里。
她披上外套冲下楼。戴言站在车边，手里提着纸袋。
“戴老师，您怎么...”
“想到你肯定没睡，也没吃。”戴言递过袋子，“豆浆和包子，热的。”
李萱接过，纸袋的温度传到掌心：“谢谢...您也一夜没睡吧？”
“处理了点事情。”戴言轻描淡写，“吃完好好休息。百老汇的排练下个月开始，你需要保持状态。”
“嗯。”李萱点头，“戴老师...”
“嗯？”
“如果...如果因为这些谣言，影响到您的声誉，我真的...”
“不会。”戴言打断她，“我的声誉，建立在二十年的作品上，没那么脆弱。”
他看着李萱：“倒是你，刚起步，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的路还长，会有更多明枪暗箭。”
“我知道。”李萱握紧纸袋，“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支持我。”
戴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回去吧，天快亮了。”
李萱转身走回酒店，到门口时回头。戴言还站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
晨光熹微中，他的身影挺拔如松。
回到房间，李萱打开纸袋。除了早餐，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是一枚精致的书签，上面刻着：“戏如人生，但人生比戏真。”
她拿起书签，贴在胸口。
窗外，北京城缓缓苏醒。而她的演员之路，在经历这一夜的洗礼后，似乎更加清晰了。
奖杯在桌上泛着金色的光。李萱走过去，轻轻抚摸。
这只是开始。前方还有百老汇，有中法合拍剧，有无数未知的挑战。
但她准备好了。
因为真正的演员，不仅要在舞台上发光，更要在现实中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