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区某图书馆b座四层。
宽敞通透的阅读室静默无声,书架列队而立,墨香与静谧交织,人们埋首于书页间,偶有细微的翻书声。
角落里身着藏蓝色t恤的齐柏梁正凝神阅读,不时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身边的椅子被轻轻拉开,随后有人躬身落座,书脊与桌面轻触,发出一声微响。
齐柏梁的目光未离书页,眼角余光里只见一抹浅灰衣角垂落,对方落座时带起一丝微风。
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想不到,齐总也喜欢来这里读书。”
齐柏梁蹙紧眉锋,指尖压在书页,抬头看向来人。
一张轮廓凌冽的俊美面孔映入眼眸,一对剑眉下如寒星般的眸子,此刻含着笑意,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邪性。
“沈总。”齐柏梁低声回应,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悄悄合上了手中的书。
“没想到,沈总也会有空来这里。”齐柏梁唇角迅速上扬,公式化的微笑如面具般扣在脸上。“真巧啊。”
沈冰辰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他微绷的手背上。
“虽然,我成绩一般,但我这个人特别喜欢看历史故事。”沈冰辰笑着回应。
齐柏梁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桌上书的封面《大明王朝》。
“就比如,明成祖朱棣。”沈冰辰盯着齐柏梁的眼睛,清冷的声音不急不徐。
“作为镇守北平的藩王,原本安于藩位。但因为建文帝激进的削藩政策直接威胁到他的生存和安全,在其自身地位和性命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以‘清君侧’为名,发起‘靖难之役’,最终夺取皇位。”沈冰辰缓缓道来。
“沈总,真是博学。”齐柏梁笑意未变,小心地应对着。
“嗨,哪里是什么博学,只是有感而发。”沈冰辰咧嘴一笑,“有些人,明明不想争,却偏偏要被卷入争斗。”
“哦?”齐柏梁说。
“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是他们的原罪!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在权力争斗中,往往会被视为一种——威胁。即使本人无心那个位置,也无法保证掌权者会放心。所以,为求自保,不得不奋起反抗。”沈冰辰收敛起笑容说道:“其实,这个故事放在现在,也是值得借鉴的。”
齐柏梁眉心一拧似有所感:“怎么说?”
沈冰辰笑而未答,抬眼四顾后,又指了指门口。
齐柏梁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分别将各自的书退回后,来到门外。
沈冰辰痞痞的笑着说道:“不知道齐总肯不肯赏脸,一起喝杯咖啡?”
齐柏梁眼神闪了闪,堆起一个标准的笑容,答道:“好啊,就去二楼吧。”
两人并肩来到咖啡厅。
咖啡的浓郁芬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混合着现磨豆子的焦香与牛奶的甜润。
坐在木质桌椅两端的沈冰辰和齐柏梁轻啜着杯中的咖啡。
“嗯,这家的咖啡确实不错。怪不得能得齐总青睐。”
沈冰辰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一杯好的咖啡,一定是豆子选对了。”
沈冰辰轻轻地放下杯子,身体靠向椅背,那神态仿佛是一只猫儿蜷在沙发里,说不出的慵懒和随性。
齐柏梁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沈总,也是同道中人?”
沈冰辰笑意未变,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贪恋这现磨的纯粹。”
“不过,”沈冰辰话锋一转:“豆子再好,也要有懂它的人。”
齐柏梁挑了挑眉:“沈总,似乎另有所指啊。”
沈冰辰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齐柏梁:“好豆子遇不上好的烘豆师,就是暴殄天物。就像——齐总这样优秀的人才,在不懂欣赏的人手里,终究是明珠蒙尘。”
“齐总,少年勤学,胸襟通达,志向高远。您的能力业内皆知。虽然,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但我能感觉到,齐总淡泊名利,但更重初心。”
沈冰辰坦然地与齐柏梁对视。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我们的淡泊,就会对我们施以温柔。所以,你以为你不争,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吗?”
“就像明成祖朱棣,明明不想争,却偏偏要被卷入争斗。”
齐柏梁眸光微缩,笑了笑,说道:“朱棣到底还是帝王之才,而我,不过是这世间的一介牛马走卒而已。”
“牛马走卒亦能开疆拓土。朱棣起兵前,何尝不是蛰伏于北疆一隅?重要的是——”沈冰辰微微一笑:“当历史的齿轮转动时,您是否愿意伸手握住属于自己的那一个齿。”
齐柏梁侧头瞥向窗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在历史的洪流里,我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
“可是,做一枚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棋子,会甘心吗?”沈冰辰敛起笑容。
齐柏梁一愣,转头看着沈冰辰,只听沈冰辰继续说道:“齐总,一个人打拼,很辛苦吧。”
齐柏梁垂下眼帘,“习惯了。自己选的路,再辛苦也要走下去。”
“真的能习惯吗?”沈冰辰清冷的声音响起,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他们拥有最优良的资源——精英的教育、广阔的人脉、无尽的财富。而有些人,却只能凭着自己的努力,靠实力来证明自己。”
“可是,为什么要证明自己啊?”
齐柏梁有一丝恍惚,是啊,为什么要证明自己呢?
沈冰辰那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你没钱。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没有钱,连你最亲的人都看不起你。父子怎样?兄弟又如何?”
“在这个功利的世界里,爱情、亲情、梦想,都能被明码标价,别人对你的态度,就是你的价值!”
齐柏梁身体微僵,伸手握住咖啡杯,深吸一口气,挂起一抹得体的笑:“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不公平?为什么会觉得不公平?价值,是由结果来判定的。你的价值难道不是应该由你自己来创造吗!”
沈冰辰缓缓地说:“齐总,虽然在特定时期,身份就是原罪,但如果你真的想要公平的话,就应该积极争取。”
沈冰辰瞳孔微沉:“如果不想输,就要攀权附势!如果想成功,就要做庄、做老板,做最大的那个!”
齐柏梁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沈冰辰那张肆意张扬的脸,内心仿佛被惊雷劈开,二十几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好像出现了一丝崩塌。
他拿起咖啡呷了一口,垂眸轻声说道:“沈总,高见,不过,鱼与飞鸟不同路,有的路,注定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