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辰的话语清晰、冷静,像是一道无形立起的的墙壁,将两人之间拉出一个冰冷的尺度。
清冷的声线似乎没有一丝情绪,“所以,现在,请离开我家。”
江燃看向沈冰辰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愣了片刻,随即敛下所有情绪,盯着沈冰辰疲惫得快睁不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得对。”他咧了咧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没有拆封的胃药,放在茶几上,“打扰了。”
说完,江燃直起身子,转身走向玄关。
沈冰辰的视线自药盒转至江燃那道笔挺的背影,眼底浮起一抹久违了的柔软,他轻声道谢,“谢谢。”
轻轻的两个字传到江燃耳中,像投入水潭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他的脚步微滞,嘴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门锁落下,室内重归寂静。
沈冰辰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药盒,目光空洞,强撑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就被抽空了,身体不由自主地侧倒在沙发里。随后,呼吸便在疲惫中变得绵长。
手机在木质茶几台面上震颤发出的嗡鸣声,把沈冰辰从睡梦中强行拖出。
他恍惚地睁开眼睛,随后又轻轻闭起双眼,摸索着抓起手机,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喂?哪位?”
“哥——”沈彧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沈彧辰的语气里带着关切。
“说事儿!”被扰了清梦的沈冰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酝酿中的嘘寒问暖。
“嗯。爸让我问问你,这个礼拜回家吗?”沈彧辰也不生气,语气依然平稳。
“不回。”刚把手机偏离耳畔,就听到沈彧辰又道:“小叔的事儿,我跟爸说了。爸的意思是等你这周回家再跟你聊聊......”
这句话一下子击散了沈冰辰的睡意,“沈彧辰,你脑子是有病吗?!谁让你跟爸说的?我不是让你别管这事儿吗?!”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怒气一下子攀升至顶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你这是在帮倒忙,沈彧辰!”
“我,哥,我只是觉得......”不等沈彧辰说完,就被沈冰辰厉声打断,“你觉得?你是觉得这事儿不够乱,还是觉得我太闲了?!你那个脑子是忘了装排水阀还是没进化完全啊?”
“我,我,”沈彧辰啜啜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彧辰,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再被我知道你胆敢擅自做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几乎是从沈冰辰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让沈彧辰下意识地退缩,“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沈冰辰挂断电话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搅得他的胃一阵抽搐。他紧了紧衣襟,蜷缩在沙发上。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沈冰辰原本就没恢复好的胃再一次掀起波涛,他咬紧牙关,抵御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绞痛,只觉得所有麻烦事儿好像拧成了一根绳,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一周后,青帆集团月度例会,正式通报了关于江燃岗位调动及人事任免的决定。
北五环项目工作室划归地产开发部管理,江燃被破格提拔为项目经理。
在众人或惊讶,或了然的目光下,江燃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已经掀起滔天巨浪,楚昕岳那句“我哥把你往管理者角度培养”如惊雷般在脑中炸响,视线下意识向主位上的沈冰辰投去。
沈冰辰平静地听着各部门经理的汇报,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眼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锐利。在那看似随意的姿态里,江燃却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意志。
散会之后,众人有序离开,江燃走在最后,在众多背影的间隙锁定了沈冰辰那矫健英挺的背影,那眼神里有了然,也有不解。
郑森顿住脚步,回头见江燃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向他招了招手。“江经理!”
江燃快走几步,站在郑森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郑哥,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郑森扫了一眼各怀心事的众人,凑在江燃耳畔低声道:“你现在主管一摊儿,就算咱哥们儿关系不错,外人跟前儿,还得给你抬抬轿子,立立规矩。”他使了个眼神,“你刚上来,肯定有不少人等着看你笑话。我和老金架着你点儿,下头的人才不敢怠慢。”
江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坦然接受了新的身份定位,“谢谢郑哥。”
郑森见江燃如此通透,眼中赞许之意更浓,随即恢复正常音量,“江经理,需要我们项目部的地方尽管开口,一定全力支持。”
江燃勾唇一笑,“谢谢郑经理的支持。”目光扫过前方几个刻意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听的部门经理,声音清晰从容,“那我就不跟郑经理客气了。”
郑森一边嘴角上扬,眉眼弯的像一轮月芽儿,那真诚的笑容里参杂着一抹算计,“江经理见外了,咱们都是兄弟部门,本来就是一体的。”他拍了江燃肩头一下,“我这人没别的,就是护短!咱们兄弟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
这话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不仅给了江燃底气,更是在向所有暗中观察的人宣告:这人,我郑森罩定了,别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
江燃心领神会,知道这是郑森在用最直白的方式为他背书。
早已进入电梯的沈冰辰并未听到这番对话。他刚回到顶层办公室,楚昕岳后脚就跟了进来,“哥!”他一屁股坐在沈冰辰对面,探头看了一眼沈冰辰杯子里的茶汤,笑嘻嘻地打趣道:“你给江燃升官了,我这个职务是不是也得往上调一调啊?”
此时的沈冰辰显然心情不错,顺着楚昕岳的话说道:“那你想要个什么职务呢?”
“嘿嘿,副经理呗,能管上沈彧辰就行。”楚昕岳嬉皮笑脸道。
“你管他?”沈冰辰锐利的目光中带了一丝鄙夷,“就你那个门门都踩在及格线上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