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昕岳浑不在意地看了江燃几眼，咧嘴一笑，“明天去工地，想问问你明天下午方便不。”边说，边用手指把江燃笔筒里的一支笔拿起来观察。
江燃眉头微皱，“怎么这么突然？”
楚昕岳撇撇嘴，肩头微微耸了耸，双手一摊，“才通知我——消防检查。”
江燃略一沉吟，开口道：“等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请到假。”
楚昕岳唇角轻抿，点头示意江燃随意。
与此同时，刚从电梯轿厢出来的郑森，眉宇间的刻痕如潮水般退去，眼中的精光被毫无攻击性的闲散取代。他把双手插入裤袋，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慵懒弧度，步履缓慢地踱向江燃的工作组。
推门而入的时候，公共区域的组员们纷纷起立向郑森打着招呼，郑森微微颔首示意。
一个年轻女孩儿，先郑森一步敲响江燃办公室门，并在得到允许之后，以标准请的姿势将郑森让进办公室。
郑森对女孩微微一笑表赞许，随后，踏进江燃办公室。
第一眼触及的就是满地散乱的纸张和那个摊开了的文件夹，他眉心微跳，随即挂起他那招牌式的坏笑，“哟，小岳，你这是弄了个什么天怒人怨的方案，把你们江经理气成这样儿啊？”
他一边说，一边挑着没有落纸的空间一路走过去。
“嗨——郑哥，您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弄了个天怒人怨的方案啊，很明显，”楚昕岳顿了顿，扫了江燃一眼，“这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功劳’。”他特意把重音放在了“功劳”这两个字上，上扬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极其欠揍。
郑森给了楚昕岳一个爆栗，随后看向江燃，“江经理，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郑——经理，有事儿，您吩咐。”江燃已站起身，以标准请的姿势把郑森让到另一张客椅上。
见楚昕岳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江燃眉头轻蹙，“岳哥——”语气里带着质询和送客的意味。
“我耽误你俩说事儿了哈，成！我这就出去。”楚昕岳满不在乎地说，“对了，你那边儿有信儿了，告诉我一声儿。我好跟甲方和监理把人数报上去。”转头咧着嘴对郑森说道：“郑哥，忙着啊。”接着，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江燃起身泡了杯茶，放在郑森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郑森指腹摩挲着杯沿，眯着眼睛，“小燃，生分了。”
“郑哥，这话，从何说起啊？”江燃随口问道。
郑森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着一地的纸张，笑着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燃微微低了一下头，随即抬眼看向郑森，眼底唯余清可见底的清明，“是我失态了。”说着起身去收拾一地的凌乱。
郑森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杯茶，直到江燃把所有纸张归整好，才缓缓开口，“小燃，愤怒能解决问题吗？”指尖的茶杯旋转着，视线锁定剩余不多的茶汤。
“一个企业，永远不缺的，是做事的人。”郑森抬眼看向江燃，“但能把事做对的人——不多。”有别于他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的郑森一脸认真，甚至，还有点严肃。
“高层、你的老板看什么？”郑森抛出问题的同时，端起杯子将剩余的茶汤一饮而尽，“能力其次，忠诚第一。”
他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回桌面，“但，最顶层的逻辑是‘可控’。”郑森朝着那一堆摆放整齐的纸张，“一个能力卓绝，却随时能被引爆的下属，就像是一把双刃剑，能伤敌，也能噬主。”
视线回到江燃的脸上，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所以，”他顿了顿，江燃的瞳孔里映出郑森的脸，“能力决定上限，可控性决定下限。你的能力必须是他权力的延伸，而非——挑战。”
江燃清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郑森的身上，迅速捕捉着郑森言语中的关键信息。
他知道，郑森这是在提醒自己——身为一把刀，就一定要有做刀的觉悟，必须清醒地知道握着刀柄的人是谁。
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郑森忽地勾起唇角，凤眸一眯，将杯子推向江燃，“当了经理就是不一样啊，这茶喝着跟沈老大那屋的味儿差不多。”
江燃心里打了个突，这茶——就是沈冰辰给自己的。一时之间，不知道郑森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喉结滚动几下，硬着头皮，笑道：“怎么能跟沈总的比较。这是从，我哥那儿顺的。”只能把这个锅扣自家堂哥身上了，反正郑森也不会去找江皓确认。
“哦？”郑森的眼里带着审视和戏谑，接着又沉着声说道：“小燃啊，哥的话，你呢，走走心。真有解决不了的事儿，跟我说，我帮你搞定。沈老大多少能卖我点儿面子，前提是你们的方案确实没问题。”
还不等江燃说什么，郑森已经站起来，边向门口走，边说：“甭送了。”
这半年多的接触，江燃知道郑森性子跳脱，对他这种来去如风的作派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也只是笑了笑，并不甚至在意。
只是，在郑森关上房门的时候，视线却凝滞在了那套文件之上......
金属伸缩门后是一片设有喷泉的前庭，越过水景，便可看见后方的六层办公楼——通体覆盖着蓝灰色的玻璃幕墙，线条利落，科技感十足。
西侧是整合了停车场与篮球场——白色标线清晰划分出众多车位，绿橙相间的球场像是被切割好的电路板。
东侧则是一栋L型的三层建筑。
此刻，男人正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园区。
午后的阳光下，蓝顶厂房像棋子一样规规矩矩排列着，绿化带里的树木，被统一修剪成球型，如同一排排的列兵，散发着有序的、安宁的气息。
“怎样？还满意吗？”沈冰辰清冷的声线在男人背后响起。
男人缓缓转身，眼底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冰辰，这规模，是不是太大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