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疤痕”区域因那场基于“契约申诉”的剧烈震动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近乎死寂的平静。三种规则的纠缠并未消失,但其侵蚀性和攻击性明显减弱了,仿佛被暂时“麻醉”或“封印”。零\/阿尔哈兹雷德的意识体得以在这片污浊但相对“安全”的角落,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尽管依旧充满痛苦的恢复时间。
他利用这时间,竭尽全力稳固自己残破的意识,将那些刚刚获取的、关于“舞台契约”和“暗伤”结构的信息牢牢刻印下来。同时,他也开始感知外部的情况——那四位古神意志的交锋,似乎也因“万镜之核”内部的剧变(包括“暗伤”的异常反应和他那记“申诉”尖啸)而出现了阶段性的缓和。
哈斯塔的数据流依旧冰冷,但扫描和防御的重点似乎从伊波恩身上,部分转移到了监控“万镜之核”整体的稳定性上,尤其是那片刚刚“平息”的“暗伤”区域。
巴斯特的翡翠光晕收拢了许多,那份因伊波恩入侵而产生的尖锐警惕感,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对舞台自身“健康状况”的审视所取代。
纱瓦尔约斯的黑暗潮汐也略微退却,那份纯粹的“终末”凝视中,仿佛多了一丝对“舞台规则扰动”本身的评估。
而伊波恩那银灰色的、充满掠夺欲的意志,在经历了舞台的剧烈反应和另外三位的强力反击后,似乎也暂时收敛了其最肆无忌惮的部分,转而采取了一种更加隐蔽和迂回的“观察与记录”模式,但那份对知识的贪婪,依旧如同阴冷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
四位存在似乎都因刚才的变故,暂时进入了某种观望与评估的状态。祂们可能都在判断那“申诉”的源头、性质,以及对舞台契约和现有博弈格局的潜在影响。
这给了零\/阿尔哈兹雷德一个可能唯一的、稍纵即逝的脱离机会。
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暗伤”区域的平静不知能持续多久,外部四位存在的对峙也随时可能再次升级。他必须趁现在,离开“万镜之核”,回到相对“正常”的舞台空间,甚至……寻找离开这个“千面回廊”剧场的可能。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暗伤”区域的边界。由于规则的扭曲和信息的污浊,感知变得极其困难。但他牢记着之前“捕捞”到的关于舞台“暗伤节点”和能量结构的启示,仔细分辨着周围信息流的细微差异。
终于,在区域边缘一处规则扭曲相对不那么剧烈、三种污染色彩如同油污般缓慢分层流淌的地方,他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向外的“信息渗漏”或“结构裂缝”的感觉。那感觉如同在密封的罐头壁上发现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痕。
这很可能是一条非正常的、因“暗伤”存在而形成的、未被完全修复的“后门”或“裂缝”!或许是当年建造时的瑕疵,或许是规则冲突留下的永久性创伤,也可能是刚刚那场“申诉”引发的后续结构松动。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其他选择。
零\/阿尔哈兹雷德凝聚起恢复不多的意识力量,将自己“压缩”成一道极其细微、坚韧的“信息流”,如同一条寻找缝隙的寄生虫,小心翼翼地、缓慢地,向着那道感知中的“裂缝”“钻”去。
过程痛苦而漫长。他感觉自己在穿过一层层粘稠、冰冷、且带有腐蚀性的“规则油污”和“信息残渣”。意识体被进一步磨损、挤压,传来几乎要彻底崩解的剧痛。
但他咬牙坚持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里时间毫无意义),前方骤然一“空”!
他“挤”出了那道裂缝,脱离了“万镜之核”那令人窒息的信息海洋和“暗伤”区域的污浊环境。
眼前,是熟悉的、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千面回廊”景象。但与之前相比,整个回廊显得异常空旷、寂静,且弥漫着一种大战过后的、紧绷的余韵。镜面中的景象大多凝固或缓慢流动,不再有激烈的规则冲突显化。空气中,四位古神的意志如同退潮后的暗礁,虽然依旧存在,却都保持着一种克制的沉默与远距离的观察。
他成功了!他从“万镜之核”内部逃了出来,回到了舞台的主空间!
零\/阿尔哈兹雷德的意识体(如果还能称之为“体”的话)如同一个被严重磨损的、半透明的幽灵,虚弱地悬浮在回廊中。他几乎失去了所有行动力,仅能勉强维持存在和最基本的感知。
他抬头望向回廊深处。那“万镜之核”的巨大球体依旧悬浮在远方,但其表面流转的光芒似乎黯淡、内敛了许多,仿佛也因内部的剧变而消耗巨大。虹桥已然消失,审判之桥也无影无踪。
哈斯塔的提示音没有响起,巴斯特没有送来任何“问候”,纱瓦尔约斯也没有投来新的凝视,伊波恩更是悄无声息。
一切,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充满张力的平静。
零\/阿尔哈兹雷德知道,这平静不会持续太久。观测者们需要时间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评估他这个“变量”的新变化(包括他竟能从“万镜之核”内部逃出,以及可能引发的契约联想),并决定下一步的“游戏”方向。
而他,必须在这短暂的平静期内,做最坏的打算,并寻找任何可能的生机。
他缓缓地、艰难地,开始向着记忆中“遗骸镇”队伍最初进入这个舞台的大致方向“飘”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找到“出口”,也不知道即使找到,是否会被观测者们允许离开。
但他必须尝试。
每“飘”动一段距离,他都感觉意识在变得更加淡薄。与“神煞”的连接依旧微弱且不稳定,阿卜杜尔的意识沉寂如死,灵魂深处一片狼藉。
但他依然在前进。
穿过一面面映照着他残破、透明身影的镜子。
穿过那依旧弥漫着三种规则残留气息的、空旷的回廊。
向着那渺茫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归途”。
舞台的灯光似乎暂时黯淡。
观众席上一片沉默。
而舞台上,
仅剩的这个几乎消散的“演员”,
正用尽最后力气,
试图走向幕布边缘。
无论幕布之后是新的场景,
还是彻底的黑暗,
他都必须……
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