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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切·乌陶斯留下的“脆弱的平衡”状态,如同最精密的诅咒。它维持着零、夜魅和狩(默)不至于立刻崩溃或死亡,却也将他们锁死在一种非自然的停滞中。外伤愈合的疤痕带着时间加速后的怪异质感,体内力量如同被冻结的河流,灵魂层面的创伤被一层冰冷的“隔膜”暂时阻隔,但并未消除,只是变得遥远而麻木。他们像是被粗暴修复后陈列在博物馆的残破展品,勉强维持着“存在”的表象。

那座沉默的城市废墟剪影,如同一头蹲伏在昏暗天际线的巨兽,散发出不祥的吸引力与排斥力。根据夸切·乌陶斯离开前的“信息烙印”,那里是“主进程扰动缓冲区边缘”,也是他们被“传送”抵达的坐标。

没有选择。干涸的骨灰河床和荒芜的灌木平原提供不了任何生存资源。他们需要食物、净水、药物(哪怕是最原始的),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尝试理解自身诡异的状态,以及……那所谓“下一阶段‘混沌注入’”到底意味着什么。

拖着沉重僵硬的步伐,他们向着废墟方向缓慢移动。每一步都像在对抗无形的粘滞感,那是夸切·乌陶斯强加的“稳定态”与身体本能之间的冲突。夜魅(影)的感知依旧迟钝,对阴影和空间的把握时断时续,仿佛信号不良的收音机。狩依旧昏迷,被安置在临时用灌木枝条和破布加固的简陋拖架上,生命体征如同被设定好的仪器读数,平稳得令人不安。

接近废墟的过程异常顺利,甚至顺利得有些诡异。没有遭遇变异生物,没有触发能量陷阱,连空气中常有的低语和疯狂波动在这里都极其微弱。废墟本身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洁净”——并非没有破败,而是那种破败像是被精心“整理”过,坍塌的建筑碎块堆叠得颇有规律,锈蚀的金属骨架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扭曲、交叉。街道空旷,覆盖着厚厚的、同样灰白色的细腻灰尘(与河床中的“骨灰”类似),没有植被,没有垃圾,甚至没有风卷起的尘埃漩涡。

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同时又保持着某种冰冷秩序的坟场。

他们在一条相对完好的、由某种暗色石材铺就的宽阔街道旁,找到了一栋半坍塌的建筑。建筑内部空间宽敞,曾经可能是某种公共场所,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大厅和几间隔间。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和意义不明的标识,风格与“石语者遗迹”和旧时代都不同,更加抽象、几何化。

这里至少能遮蔽风雨(虽然天空似乎永远不会有雨),相对封闭的结构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安顿下来后,首要任务是寻找补给。零和夜魅(状态稍好的零主导)开始在建筑内部和附近谨慎搜索。

搜索的收获微乎其微。这座废墟干净得过分。他们只找到了少量封存在完好金属罐里的、早已变质的糊状物(可能是旧时代食物),几把完全锈死、无法使用的工具,以及一些刻在金属板或墙壁上的、更加难以理解的符号和图表。没有水源,没有可用的药品,连能燃烧的材料都很少。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准备冒险向废墟更深处探索时,夜魅在一个隔间的角落,踢到了一个半埋在灰尘里的、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盒子。

盒子约手掌大小,表面没有任何标识,接缝处密封严实。零尝试用蛮力,用找到的锈蚀工具撬,甚至用那被“冻结”的螺旋力量去刺激,盒子都纹丝不动。

就在零准备放弃时,夜魅忽然示意他停下。她将手轻轻按在盒子上,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没有试图运用空间能力,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感知”本身,去感受盒子材料的质地、内部的空洞、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并非能量,而是信息结构的“回声”。

过了许久,她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里面……不是实体物品。是一种……加密的信息存储单元。结构……很古老,但加密方式……” 她顿了顿,“……有点像‘方舟’早期使用过,但又更原始的变体。”

方舟?这座废墟与“方舟”有关?

零心头一紧。他再次尝试,这次,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暗色小球上——它自从离开黄衣之王剧场后就彻底沉寂了,但材质特殊。他尝试用小球的一个棱角,沿着夜魅指示的、盒子表面几个极其细微的、并非装饰的凹陷处,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和力度,轻轻按压、滑动。

“咔哒。”

一声轻响,盒子顶部弹开了一条细缝。

里面没有发光,没有全息投影,只有一块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布满细微电路纹路的柔性晶体板。

当零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时,晶体板接触到空气,表面的电路纹路开始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微光。光芒并不强烈,但足够在昏暗的隔间内照亮。纹路流动、重组,最终在晶体板表面形成了一行行清晰、稳定的旧时代通用文字,以及一幅简略的、不断闪烁刷新的能量信号图谱

文字部分是标准的、格式化的状态报告和日志片段,来源标识为 “勘探前哨站 - γ-7” ,时间戳是旧世界崩塌后约三十年。报告内容枯燥,主要是资源勘探数据、环境监测读数(显示当时此地污染程度远低于现在)、以及一些关于“深层地质异常能量信号”的初步记录。这些信号被标记为“待进一步分析”,其频率特征与已知的旧日支配者活动模式有“部分相似性,但存在显着差异,疑似某种未知古神或次级存在活动迹象”。

这看起来像是一份“方舟”或其前身组织,在末世早期派出的勘探队留下的记录。他们曾在此建立前哨站,监测到了某些异常。

但引起零和夜魅呼吸骤停的,是晶体板上那幅实时(?)刷新的能量信号图谱。

图谱中央,是一个不断跳动的、强度极高的能量信号源标记,其坐标位于旧大陆中部偏西的某个区域,距离他们目前所在的废墟极其遥远。信号的特征波形极其复杂且不稳定,充满了矛盾的读数——既有高度秩序化的能量谐振峰,又叠加着强烈的、代表生命腐败与增殖混乱的熵增波段,同时还有大量无法解析的、仿佛来自不同维度层面的“噪声”。

而在图谱下方,随着信号波形的刷新,自动生成着一行行简短的分析注释:

“信号特征匹配度提升……与数据库‘禁忌实体档案-编号:███’相似度达79.3%……”

“检测到高强度‘不洁’、‘腐败’、‘非自然增殖’概念污染……”

“时空坐标出现异常重叠现象……疑似实体正在尝试跨维度稳定锚定……”

“警告:信号源活动强度持续上升……已超越历史记录阈值……判定:疑似‘不净之源’——阿布霍斯(Abhoth)活性化迹象……”

“关联分析:该活性化事件,与近期‘石语者阵列’扰动、‘黄衣之王剧场’异常波动、以及‘伏行之混沌’高浓度活动残留,存在统计学显着相关性……建议提升警戒等级至‘湮灭级’……”

阿布霍斯?不净之源?那个在神话中代表着宇宙原生污秽、无尽畸形生命与腐败源泉的古神?

它正在活性化?而且,其活性化与石语者阵列(他们)、黄衣之王剧场(他们)、奈亚拉托提普(他们)的活动……相关?

晶体板上的信息还在滚动,最后定格在一条似乎是刚刚收到、优先级最高的广播讯息上,讯息来源被加密,但格式与“方舟”后期使用的紧急通讯协议高度相似:

“致所有尚能接收此频段的幸存单位及前哨站:

“侦测到代号‘污泉’(推测为古神阿布霍斯投影或子嗣)的实体,于坐标[数据加密]区域活性化程度急剧攀升。该实体散播的‘不洁’污染具有极高同化性与时空扭曲特性,已导致周边至少三个中型幸存者聚集地失联。

“‘污泉’的活性化,可能与近期多处高维扰动事件存在关联,其最终形态与影响范围无法预估。

“警告所有单位,远离信号辐射区。重复,远离。任何接触尝试均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污染同化。

“如有可能……记录其活动数据……为后续可能(如果存在)的遏制方案……提供参考。”

“——‘灯塔’残存通讯网络,继任指挥中心,枢。”

枢!是枢发来的消息!“灯塔”还有残存的力量在活动,并且……在监视着全球(或者说,这片大陆)的这种级别的威胁!

消息中提到的“高维扰动事件”,无疑包括了他们的“壮举”。而阿布霍斯的活性化,似乎正是这些“扰动”引发的连锁反应之一,或者是被这些“扰动”所吸引、催化!

夸切·乌陶斯所谓的“主进程需要混沌”,难道就是指这种层级的古神活性化?而他们,不知不觉中,成了推动这个“进程”的“混沌因子”之一?

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他们不仅自身被标记、被“维护”为棋子,他们的行动,还可能正在间接导致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控的古老存在苏醒,给这个本就绝望的世界带来新的、更彻底的“不洁”与“腐败”!

零看着晶体板上那代表阿布霍斯活性化的、不断攀升的恐怖信号波形,又看了看身边状态诡异、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夜魅和狩。

他们逃出了“方舟”,穿越了废料深渊,稳定了石语者阵列,亵渎了黄衣之王,被时空窃贼“维护”……一路挣扎求生,一路揭开真相,却也一路在无知中,可能为更深的毁灭铺平了道路。

而此刻,来自“旧日”同伴枢的警告,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废墟死寂的空气中。

微光,在获悉自身可能成为更大灾难催化剂的真相后,陷入了比面对任何直接敌人都更加深沉的、源自存在本身意义的绝望与冰冷寒意之中。前路那座沉默的废墟城市,似乎也在这不洁的讯息映照下,显露出了更加狰狞的轮廓。他们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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