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迷雾”装置的能量读数如同风中残烛,在倒计时的压迫下明灭不定。最后十小时,隔离区内的气氛凝滞如铁。纱瓦尔约斯那短暂而诡异的“拨动”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每个人心头,提醒着他们,庇护所的帷幕之外,徘徊着不止一道古老的目光。
零被送入特制的灵魂手术准备室。这里被层层能量屏障和灰烬带来的、据称能微弱干扰“隐秘”与“侵蚀”概念的特殊熏香环绕。他需要在这里进入最深层的冥想,将灵魂“打磨”出的基础结构暴露出来,以便技术团队进行精密的“概念隔离单元”植入。
过程痛苦而危险。辉石团队的灵能医师通过特制的神经接口,引导着零的意识,同时监控着他灵魂与肉体的双重状态。微型“概念隔离单元”——一个由“逻辑圣印”次级衍生物雕刻而成的、布满复杂银色符文的微小正二十面体——已经准备就绪,悬浮在能量场中,等待被“锚定”在零的灵魂核心附近,包裹住那百分之三的“绝对毁灭”碎片。
然而,就在零的意识逐渐沉入深处,灵魂结构在引导下缓缓“展开”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身的记忆深处。
一段被刻意遗忘,或者说,被乌波·萨斯拉法则扰动后变得模糊的黄衣之王剧场中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无比清晰地炸开!
不是全景,而是一个细节:王座上,那覆盖着暗黄长袍的化身,苍白枯瘦的手指上,那枚造型奇异的、苍白金属或骨骼制成的戒指!戒指上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由不断湮灭又重生的微小立方体构成的符号在旋转!
当这个画面在零意识中闪现的瞬间,他灵魂深处那百分之三的“绝对毁灭”碎片,猛地剧烈脉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或挑衅!一种冰冷而狂躁的“否定”冲动不受控制地涌起,不是针对碎片本身,而是针对那个戒指符号所代表的……某种更加深邃、更加与“存在”和“观察”相关的概念本质!
“警告!目标灵魂波动异常!‘异常A’(指碎片)活性急剧升高!” 灵能医师的惊呼在准备室内响起。
零感到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碎片的狂躁“否定”意志吞没!它想要“擦除”那个符号,那个代表哈斯塔“观察权柄”一部分的象征!这疯狂的念头一旦付诸实践(哪怕只是灵魂层面的模拟对抗),不仅会彻底摧毁他的意识,更可能提前引爆碎片,或直接引动哈斯塔跨越“迷雾”的雷霆之怒!
“稳住!零!固守自我锚点!” 辉石的吼声通过精神链接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零灵魂中那点由无数经历和外部“关注”勉强构筑的、粗糙的“棱镜模型”雏形,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那狂躁的“否定”冲动在触及“棱镜”结构时,被部分折射、分散了!一部分撞向了模型中代表巴斯特“隐秘”关注的侧面,被那慵懒而强大的“隐匿”概念悄然吸收、消弭;另一部分则撞向了代表诺登斯“梦境庇护” 的侧面,被强制拖入了一片冰冷安宁的思维缓冲区,暂时冻结。
虽然“棱镜”本身也因此剧烈震荡,濒临破碎,但它为零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零点几秒!
零抓住这瞬间,用尽全部意志力,强行将那碎片狂躁的“否定”冲动压回核心,并用刚刚“打磨”出的灵魂基础结构,如同最坚韧的神经束,死死缠绕、束缚住它!
“植入单元!现在!” 辉石当机立断。
悬浮的正二十面体在能量引导下,精准地没入零灵魂中那被暂时束缚住的碎片位置!银色符文光芒大盛,开始按照预设的“逻辑囚笼”结构展开、构建!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融合过程。碎片的“否定”特性本能地抗拒着任何“结构”和“禁锢”,而“逻辑圣印”的秩序力量则强行要将混乱纳入框架。零的灵魂如同被放在锻锤与铁砧之间反复敲打,每一次冲击都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要散架成最基本的粒子。
然而,就在这灵魂的“熔炉”中,在那极致的痛苦与对抗里,零那粗糙的“棱镜模型”竟也开始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它没有崩溃,反而在碎片与圣印单元的激烈冲突中,被强行“锻打”、“压缩”,与零那顽强的“自我”锚点更加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变得更加凝实、更具韧性!那些外部“关注”的折射面,也仿佛被烙印上了碎片与圣印冲突时溅射出的、独特的概念火花,变得更加鲜明和具有某种反馈特性!
仿佛,这危险的植入过程,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一次对他灵魂结构的残酷而高效的淬炼!
时间仿佛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灵魂层面的风暴渐渐平息。
微型“概念隔离单元”成功构建完毕,如同一颗由银色符文编织成的、缓慢旋转的微型牢笼,将百分之三的“绝对毁灭”碎片暂时禁锢其中。碎片的侵蚀速度被显着延缓,那种清晰的“空无感”被一层坚韧的“逻辑隔膜”削弱了大半。
零的意识缓缓回归,仿佛从深海中浮起,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但他能感觉到,灵魂深处多了一层冰冷的“铠甲”,也多了一丝……奇异的、与某些更高存在概念产生微弱“共鸣”或“对抗记录”的“棱镜”印记。
“成功了!单元运行稳定!碎片活性被压制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灵能医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辉石长舒一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看着监测数据上,零灵魂中那变得更加复杂和……“显眼”(在概念层面)的“棱镜”结构,以及碎片被禁锢前最后那下针对哈斯塔戒指符号的狂躁反应,心中充满了忧虑。
这次植入,暂时延缓了零的湮灭,却也似乎让他与哈斯塔(可能还有其他存在)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更加微妙而危险的潜在联系。就像在一座寂静的图书馆里,不小心碰掉了一本书,虽然立刻捡起,但那一瞬间的声响,可能已经被最敏锐的“管理员”察觉。
“认知迷雾”装置在植入完成后的几分钟内,能量彻底耗尽,发出最后一声低鸣后沉寂下去。那种“磨砂玻璃”般的隔阂感消失了。
隔离区重新暴露在“现实”之中。
几乎在迷雾消散的同一时刻,零感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注视感”,如同冰凉的羽毛,轻轻拂过他的灵魂表面。不是哈斯塔那种解构性的审视,也不是纱瓦尔约斯隐秘的探寻,而是一种更加……好奇的、带着评估与玩味的“观察”。
这感觉一闪即逝,却让零寒毛直竖。
是巴斯特?还是……其他哪位因为刚才灵魂层面的激烈冲突和“棱镜”的异变而被吸引来的“观众”?
灰烬默默收拾着失效的装置,斗篷下的阴影似乎更加深沉。他抬头,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低沉地说:“交易第一部分完成。‘迷雾’散去,‘观众’……和别的‘东西’……会重新看过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微光,在付出了灵魂淬炼的惨痛代价后,暂时囚禁了体内的毁灭之火。但囚笼本身也成了新的标记,而淬炼过程中意外强化的“棱镜”,更像是一面不自觉举起的、可能反射各方目光的镜子。生存的喘息之机依旧短暂,而来自多位古神(哈斯塔、纱瓦尔约斯、或许还有巴斯特或未知存在)的、性质各异的“关注”,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真正落下。短暂的安宁之后,是更加复杂莫测的暗涌与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