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持剑而立,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张夫子。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质问,不过是寻常的课堂请教。
“夫子,还未回答学生的问题。”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刚入学、被分到最底层摇光班的学子,竟敢当众拔剑,质问执教夫子?!
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疯了!
张夫子的脸涨红了。
他教书育人三十载,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老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长安,嘴唇哆嗦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无力反驳。
那句满口污言秽语,动辄拔剑相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在场所有自诩为读书人的脸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被两名执事护在身后的那个学子,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捂着自己那半边肿胀的脸,眼神怨毒地盯着沈萧渔。
又转向顾长安,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优越。
“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抚掌笑道,“差点忘了,这位顾公子,可是临安府的榜首,自然是满腹经纶,与我等不同。”
他故意在榜首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引来人群中一片压抑的嗤笑。
“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李若曦和沈萧渔身上来回扫视。
“顾公子这般有教无类,连自己的学生和侍卫都染指,未免也太博爱了些。”
“我劝两位姑娘一句。”
“良禽择木而栖。跟着这么一个被分到摇光班的废物,有什么前途?不如早日想开,另寻佳木。我观各位同门,乃至在下,都非池中之物,哪一个不比他强上百倍?”
这番话,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侮辱!
“找死!”
沈萧渔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身形一动便要上前。
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原本还站在原地的青衫少年,竟如鬼魅般,瞬间消失!
下一刻,他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名口出狂言的学子面前。
手中的乌木长剑,不知何时,已经递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繁复华丽的招式。
只有一剑,简单,直接,快到极致!
那名学子脸上的讥讽,还凝固在嘴角,瞳孔中,那一点寒星却在急速放大!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护在他身前的两名执事学长,终于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双剑交叉,险之又险地架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巨大的力道传来,让两名执事虎口一震,竟齐齐向后滑了半步,脸上满是骇然!
他们两人,皆是四品修为,在书院中也算好手,联手之下,竟差点没挡住这少年看似随意的一剑?!
全场哗然!
“他……他竟然会武功?!”
“好快的剑!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我的天,那两位执事可是天玑班的师兄,竟然被他一剑逼退了?”
宋知礼脸上的那丝看好戏的笑容,也缓缓凝固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小看了顾长安。
张夫子更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结阵!”
那两名执事又惊又怒,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变招。
他们手中的长剑一分一合,剑光交织成网,形成一套合击剑阵,将顾长安笼罩其中。
这套剑阵,乃是青麓书院的不传之秘,专门用来以二敌一,威力极大。
一时间,场中剑光闪烁,劲风四溢。
然而,身处剑阵中心的顾长安,却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衣袂飘飘,从容不迫。
他手中的乌木长剑,时而轻点,时而斜带,每一次出剑,都恰好点在对方剑招的破绽之处,以最小的力气,化解最凌厉的攻势。
在外人看来,他仿佛被两人压着打,只能勉力招架,旗鼓相当。
只有身处其中的两名执事,才是有苦难言。
“这……这是什么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却处处透着古怪!”
远处,有懂行的学子失声惊呼。
沈萧渔更是看得美目异彩连连。她一眼便看出,顾长安这哪里是旗鼓相当,分明是在喂招!
是在拿这两个倒霉蛋,试验他新悟的剑意!
‘这家伙藏得好深!’
“玩够了。”
顾长安似乎是失去了兴趣,脚下步法一变,手中长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他不再格挡,而是在那剑网之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剑刺出!
这一剑,平平无奇,却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瞬间出现在了其中一名执事的胸前!
那名执事大骇,连忙回剑自保。
可就是这一回剑,原本天衣无缝的剑阵,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破绽。
而顾长安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手腕轻轻一抖,剑势陡然一变,剑身如灵蛇吐信,绕过对方的剑锋,剑柄砰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撞在了那名执事的胸口!
那名执事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剑阵,破!
另一名执事大惊失色,还未及反应,一道黑影已如附骨之疽,贴了上来。
顾长安反手一剑,用剑脊,在那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搭。
那人只觉得手腕一麻,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两招!
只两招,便干脆利落地废掉了两位四品高手。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场中那个持剑而立的青衫少年。
那被打肿了脸的学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他身边的几名同伴,互相看了一眼,色厉内荏地大吼一声,竟是仗着人多,一拥而上!
“大家一起上!为执事报仇!”
然而,面对这数柄刺来的长剑,顾长安连眼皮都懒得抬。
他脚踏玄妙步法,身形在数人之间穿梭,手中的乌木长剑化作一道道残影。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伴随着几声痛呼。
那几名学子,便如下饺子一般,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尽数被挑飞!
顾长安甚至连衣角,都未曾被碰到半分。
他没有恋战,身形一晃,再次出现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躲在最后面、满脸惊骇的学子面前。
这一次,再无人能护住他。
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剑尖,稳稳地,停在了他的心口前,相距不过一寸。
森然的剑气,让他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你……”
他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这个人,不喜欢讲道理。”
“因为,讲道理太麻烦。”
他顿了顿,剑尖,又向前递进了一分,刺破了对方的衣衫。
“下一次,就不是只让你脸肿了。”
“既分高下。”
“也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