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在寒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最后，她还是拐去了菜市场，浑浑噩噩地买了些路绵平时喜欢吃的菜。
提着菜往回走的时候，她看着塑料袋里的蔬菜和肉，心里那股愧疚感又冒了出来。
她连买菜这种小事都记得路绵的喜好，可偏偏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一直在忽略，逼迫她。
回到家，路绵还在写作业，姿势都没怎么变。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
谷幕几次偷偷打量路绵，见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谷幕心里那点想问清楚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和着米饭一起咽了下去。
她食不知味，眼前这个安静乖巧的女孩，让她胸口发堵。
“我吃饱了。”路绵放下碗，轻声说，然后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拿到厨房水池。
谷幕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
晚上睡觉时，路绵依旧抱着自己的枕头，熟练地钻进谷幕的被窝。她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淡淡沐浴露香气，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谷幕已经习惯了身边多这么个小东西，甚至有点依赖这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看着路绵躺下后，眨巴着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那点因为白天所见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又被这熟悉的依赖感冲淡了些。
其实仔细想想，路绵也并没有变得多冷漠，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要黏在她身边，话也少了一些。
可就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变化，却让谷幕心里像是缺了一块，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路绵的全然依赖和亲近。
一旦这份依赖稍有收敛，她就浑身不自在。
谷幕抬手，有些粗鲁地揉了揉路绵半干的头发。
“赶紧睡，明天还上学。”
路绵轻轻“嗯”了一声，往她这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谷幕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那团乱麻似乎稍稍理顺了一点。
也许是她想多了？路绵只是长大了，变得独立了点吧？
她心里叹口气，又把路绵往怀里搂了搂。
第二天一早，谷幕醒来时，身边果然又空了。路绵总是起得比她早。
谷幕打着哈欠坐起身，扒拉了一下额前有些过长的刘海，感觉有点扎眼睛。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剪头发了。
算了，反正没事干，去剪个头也算找点事做，省得在家胡思乱想。
她喂了端午，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门。刚走下楼梯，就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带着惊喜喊她。
“哇！谷姐姐！你住在这里呀？”
谷幕抬头，看到羡锦纾正站在楼道口，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外套，像只活泼的小兔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谷幕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嗯，前阵子刚搬过来。”
她记得羡锦纾家条件应该不错，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老旧的居民楼？
羡锦纾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陪我妈妈来的！她今天带客人来看房子。我家在这边还有套房子空着呢，谷姐姐你要不要考虑搬过去住？我让我妈给你房租减半！”
谷幕挑了挑眉，随口问道：“哪一栋？”
羡锦纾报了个楼号和门牌号。
谷幕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羡锦纾说的，正是她现在租的这套房子。
“我现在就住这儿。”谷幕语气没什么波澜。
羡锦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租出去啦！这么巧？！”她随即又笑了起来，“那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嘛，谷姐姐！”
远处，一个同样热情洋溢的女人在喊羡锦纾的名字。
正是谷幕的房东羡姐。
羡锦纾挠挠头，“妈妈！我马上过去！！等我！！”
谷幕看着她俩隔空喊话，心里有点纳闷，顺口问了句：“你跟你妈妈姓？”
羡锦纾回头，笑着解释：“是啊！我哥哥跟爸爸姓，我跟妈妈姓！是不是很酷？”
谷幕倒是没见过这样的，觉得挺稀奇，点了点头。
临走前，羡锦纾像是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张印刷精美的门票，塞到幕手里。
“谷姐姐，这个给你！下周六晚上，在Livehouse有个乐队演出，我和然也学姐都会去！她可是主唱哦！你一定要来捧场啊！”羡锦纾脸上带着狡黠又期待的笑容，“请支持然也学姐——”
谷幕低头看了看门票，上面印着炫酷的乐队图案和演出信息。
她倒是没想到，然也那种女人，居然会去搞乐队当主唱？
“行。”她收起门票，应了一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羡锦纾开心地和她道别，跟着妈妈走了。
按照原计划去了不远处的理发店，让理发师给她剪了个更短点的，看起来更飒爽利落的发型。
看着镜子里精神了不少的自己，谷幕心情稍微好了点，爽快地付了钱。
然而，她刚走出理发店，还没感受几分钟新发型带来的好心情，脑海里那个煞风景的系统提示音就又响了起来。
【日常推进任务发布：浪漫初雪。】
【说明：促成男女主角于今日初次降雪时段单独约会，持续时间不少于30分钟。】
【奖励：积分+50。失败惩罚：三级电击15秒+ 窒息体验45秒。】
谷幕看着任务说明，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是真的不想再干这种撮合任务了。
路绵最近那副阳奉阴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再去强行推动，感觉自己真像个拉皮条的，良心不安。
可是那明晃晃的电击+窒息惩罚更像一把刀悬在头顶。
她日常在心里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骂骂咧咧，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系统，兑换男女主实时位置。】她咬着牙在心里说道。
【指令确认。消耗20积分兑换“一次性精准定位（双人）”。当前积分：330。目标位置已标记。】
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箭头出现在视野里，指向某个方向。
谷幕看着那个箭头，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朝着系统指示的方向走去，心情比阴沉的天气还要糟糕。
箭头最终指向了市中心的一个开放式公园。
这个季节，公园里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谷幕远远就看到了那两道身影。
周贺然和路绵。
他们并排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周贺然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他那种标志性的笑容。
路绵则微微低着头，偶尔点点头，或者简短地回应一两句。
谷幕躲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后面，偷偷观察着。
让她稍微松了口气的是，路绵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躲开或者冷脸相对。
这已经比谷幕预想中阳奉阴违直接扔礼物的情况好太多了。
看来路绵为了不让她失望，真的是在努力配合。
这个认知让谷幕心里那股愧疚感又冒了出来。
周贺然显然对路绵这种软化的态度很受用。
他说得更加起劲，甚至试图靠近一些。
然而，每当他的手看似不经意地想要搭上路绵的肩膀，路绵总会不动声色地挪开一小步，或者假装被路边的什么东西吸引而稍微改变方向。
她的动作很自然，幅度也很小，看起来就像是无意识的。
周贺然似乎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女孩子害羞。
谷幕在后面看得分明，心里五味杂陈。
天空开始飘下细小的冰晶，随即，一片片洁白的雪花悄然落下。
下雪了。
周贺然眼睛一亮，似乎觉得这是天赐的浪漫背景。
他停下脚步，面向路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甚至带着点自以为深情的味道。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拂掉落在他肩头的雪花，动作却明显是朝着路绵的脸颊去的。
路绵在他抬手的瞬间，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树丛，恰好完美地避开了周贺然伸过来的手。
周贺然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谷幕在后面看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险！
差点就让他摸到了。
然而，还没等她这口气松完，意外发生了。
路绵为了躲避周贺然的接触，后退的步子稍微大了一点，脚后跟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鹅卵石。
她啊地低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旁边栽去。
“小心！”周贺然反应还算快，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她。
但路绵似乎极其抗拒他的触碰，在他手碰到自己之前，硬生生用手撑了一下旁边的长椅靠背，稳住了身形。
只是脚踝似乎扭了一下，她疼得蹙起了眉。
“你没事吧？”周贺然收回手，语气带着点关切，但更多的可能是觉得有点扫兴。
好好的浪漫初雪，差点变成事故现场。
路绵站稳身体，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踝，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没事。”
但谷幕看得出来，她走路的样子已经有点不自然了。
周贺然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不适和情绪低落，他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又看了看路绵微微蹙起的眉头，原本还想继续约会的兴致也淡了不少。
“这雪够烦的，我叫车我送你回去？”周贺然提议道，语气还算体贴。
路绵几乎是立刻点头，声音轻轻的：“好，谢谢。”
谷幕躲在树后，看着两人朝着公园出口走去，路绵的脚步明显有些蹒跚。
她刚急着想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
可看着路绵那副强忍疼痛只想尽快离开的样子，谷幕那个想上去找点事让她俩再待一会的念头还是压下去了。
算了，什么任务不任务的。
她眼睁睁看着周贺然拦了辆出租车，看着路绵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了进去，看着出租车载着两人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日常推进任务“浪漫初雪”失败。惩罚执行：三级电击15秒 + 窒息体验45秒。】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谷幕靠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感受着熟悉的和窒息感再次席卷全身，剧烈的痛苦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着树皮。
这一次，身体上的疼痛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心里那种无力又憋屈的感觉。
她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雪花落在她脸上，迅速融化，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因为痛苦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路绵没有抵触周贺然。
可她也没有接受。
这种如履薄冰的配合，比直接的抗拒，更让谷幕感到窒息。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