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味居的后厨的辣翻天香气飘出了半条街。扈三娘正帮着宋姜炒辣翻天板面的辣翻天酱汁,忽然听见武松在门口低喝一声,随即传来个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党项口音:“宋掌柜在吗?西夏嵬名荣,特来尝尝你的辣。”
宋姜正在给鹏雕的翅膀贴金箔,闻言手一顿,金箔险些从指间滑落。他对燕青使了个眼色——西夏使者此刻上门,多半是受了完颜烈撺掇,来探底的。
“西夏使者前来,有失远迎,请进~请进!”宋姜放下镊子,转身时已换上副笑脸。
门帘被掀开,一个身着赭石色锦袍的干瘦老者走了进来,正是西夏使者嵬名荣。他身后跟着两个挎着弯刀的护卫,腰间都挂着个小巧的银壶,壶身上刻着西夏的狼图腾。嵬名荣的眼睛眯成条缝,扫过案上的辣翻天坛子、狼形鹿脯,最后落在那盘“百兽朝春”的小样上,鼻子里轻哼一声:“大宋的厨子,就爱搞这些花架子。”
孙二娘正往肉馅里剁花椒,闻言手里的刀顿了顿,溅起的肉末差点飞到嵬名荣脸上:“花架子?总比某些人只会啃生肉强。”
“二娘。”宋姜轻喝一声,转而对嵬名荣拱手,“使者远道而来,尝尝刚炒制的辣翻天板面如何?辣翻天炒制后里面充满了汁水,辣中带着咸鲜,配合着手拉的面条劲道爽滑。”
嵬名荣的护卫刚要拦,却被他摆手制止。他拿起一根炒好的辣翻天,指尖捏着椒蒂,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听说宋掌柜知道我忌花椒?倒是有心了。”他忽然将辣翻天往嘴里一塞,猛地嚼了起来。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这辣翻天炒制后,辣度比没有炒制的辣翻天更烈三倍,寻常人咬一口就得冒汗,何况是年近六旬的老者。
谁知嵬名荣嚼完,竟面不改色,只是眼角沁出点红:“辣是够辣,却少了点野劲。”
来尝尝我带来的,说着拿出一个罐子,里面的酱汁泛着腥气,宋姜却面不改色,拿起块鹿脯蘸了点,刚要送进嘴,就被孙二娘按住手:“我来尝。”她夹起鹿脯,毫不犹豫地嚼了起来,辣得额头瞬间冒汗,却硬是没皱眉,“是够劲,就是马血的腥气太重——我们大宋的做法,会加些紫苏叶,既能去腥味,又添了药香,使者要不要试试?”
嵬名荣的眼睛亮了亮,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般胆识。他点点头:“倒要见识见识。”
孙二娘立刻取来紫苏叶,切碎了拌进狼血酱里,再淋上点桃花蜜,腥气顿时被压下去不少,反而透出股奇异的甜辣。嵬名荣尝了一口,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些:“有点意思。”
这时,李逵抱着坛烧刀子闯进来,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哥哥,俺刚从金国使馆回来,那护卫被俺灌醉了,说……”他话没说完,看见嵬名荣,顿时收了声,梗着脖子道,“这不是那西夏的老东西吗?他也来蹭酒喝?”
“铁牛!”宋姜忙拦在他身前,“不得无礼!”
嵬名荣却没动怒,反而盯着李逵手里的酒坛:“金国使馆的人,说什么了?”
李逵挠挠头,刚要开口,被燕青拽了拽胳膊。燕青笑着打圆场:“使者说笑了,他喝多了胡言乱语呢。”
嵬名荣却站起身,走到案前,指尖在狼形鹿脯上划了道痕:“我听说,辽国公主给你送了金箔?金国使者也来过?”他忽然压低声音,用生硬的汉话道,“完颜烈让我在国宴上,给你的菜里加‘料’,你说,我该加吗?”
这话一出,后厨顿时鸦雀无声。武松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孙二娘的擀面杖在手里转了个圈,随时能砸出去。
宋姜却笑了,往嵬名荣碗里夹了块刚炸好的鸡翅:“这道‘鹰击长空’,用的是你们西夏的做法,外皮抹了狼血酱,内里却塞了大宋的笋丁。使者觉得,这菜里的‘料’,是多了好,还是少了好?”
嵬名荣咬了口鸡翅,脆皮下的笋丁带着清甜,中和了狼血酱的腥气,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他沉默半晌,忽然道:“西夏夹在宋辽金之间,就像这鸡翅肚里的笋丁,想活得好,得懂藏拙。”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放在案上,“这是西夏的‘解辣丹’,国宴那日,若有人在辣菜里动手脚,给使者们服下这个,能保平安。”
宋姜拿起瓷瓶,瓶身上刻着西夏的文字,摸着冰凉。“多谢使者。”
“我不是帮你。”嵬名荣转身往外走,赭石色的锦袍扫过炒好的辣翻天,带起阵呛人的香,“我是不想西夏,成了金国的刀。”
送他出门时,宋姜忽然道:“国宴那日,我会做道‘丝路驼铃’,用骆驼肉炖大宋的小人参,加你们的狼血酱,使者尝尝?”
嵬名荣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别放花椒。”
后厨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李逵挠着头道:“这老东西,到底是敌是友?”
“既是敌,也是友。”宋姜看着那瓶解辣丹,“他和我们一样,都不想被金国当枪使。”他对燕青道,“把那道‘丝路驼铃’加上,再多加些小人参。”
扈三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脸上的红晕更艳:“我刚才看嵬名荣的护卫,靴底沾着金国使馆的泥,怕是刚从完颜烈那里过来。”
“意料之中。”宋姜将解辣丹收好,“他们越是互相试探,咱们越要沉住气。二郎,你去盯紧西夏使馆,看他们和金国还有没有往来;燕青,你把‘百兽朝春’的冰酪再冻得硬些,若是菜里真加了料,冰酪能镇住,铁牛……”他看向李逵,“你再辛苦一趟,去给嵬名荣的护卫也送坛酒,就说感谢他主子的‘解辣丹’。”
李逵乐呵呵地应了,抱着酒坛就往外跑。
宋姜知道,国宴那日,这些菜里藏的,不只是三国的风味,还有无数人的算计与挣扎。就像这后厨的烟火气,看着热闹,底下却藏着看不见的刀光。
而西夏使馆里,嵬名荣正将一块密信扔进油灯:“完颜烈想借我的手害宋姜,倒是打得好算盘。”他对护卫道,“国宴那日,盯紧狼牙军的人——咱们看戏就好,先别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