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过，卷起浓郁的血腥与焦灼气息，也带来一种大战将息的空旷。
“结、结束了......？”
一位年轻战士颤声问道，手中紧握的武器仍在微微发抖，指向那片不再有妖兽涌来的海面。
他身旁，一位铠甲破损、满脸血污的老兵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们......守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是更深的悲恸如潮水般涌来。
战争结束了，但胜利的代价，此刻才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每一个人眼前。
防线之上，再也听不到震天的欢呼。
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啜泣、痛苦的呻吟。
以及失去战友者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老张！你他妈醒醒！说好打完这仗回去喝你闺女的喜酒呢！”
“医疗兵！这里！快！他的腿......他的腿没了！”
“小五......小五！哥带你回家......”
一位断了手臂的战士，用剩下的那只手死死攥着一枚染血的铭牌，看着浑浊的海面，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那铭牌的主人，为了堵住一个被巨型海兽撞开的缺口，连同他的灵兽一起，永远沉在了那片血色之下。
亦有一只只幸存的龙兽，低垂着头颅，用鼻尖轻蹭着再也不会醒来的伙伴。
一名名御兽师呆立在废墟中，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仿佛看到了曾经并肩作战的身影化作的冰冷躯体。
这场战争，这一次的兽潮当中。
有太多太多的生命，无论是人，还是灵兽。
为了拯救另一条生命，为了守护身后那万家灯火。
永远留在了这片血染的海岸。
海面上的情况更是触目惊心。
原本蔚蓝的海水被染成了暗红与污浊交织的可怖颜色，浓稠得几乎化不开。
妖兽与灵兽的残骸随着波浪起伏不定。
刺鼻的血腥味与焦糊味几乎凝成实质，随着海风弥漫，令人作呕。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被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与牺牲彻底冲淡。
李金刚站在指挥舰桥上，望着这片惨烈的战场，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军帽，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闭上眼，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战士们冲锋时的怒吼与灵兽濒死前的悲鸣。
“统计伤亡，收殓烈士......”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痛楚。
“救治伤员，优先转移重伤员......清理海域，不能让英雄的遗体......长久漂泊。”
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
劫后余生的人们，强忍着悲痛，开始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与海域上，默默履行自己的职责。
秦歌乘骑在赤龙头顶，目光定格在一名年轻的战士身上。
那男孩跪在一具覆盖着焦土的遗体旁，一遍遍地重复着心肺复苏的动作，不肯停下。
仿佛只要不停下，那个教会他如何握紧武器、如何活下去的人，就还能回来。
这个无声而执拗的动作，比任何哭嚎都更能刺痛人心。
兽潮，他之前也经过两次。
那两次，最多就是一些战士脱力，灵气耗尽，情况尽在掌控之中。
可是这次........
他的目光扫过那被染成暗红色的浑浊海水，看着随波浮沉的残破躯体。
有人类的，有灵兽的，更多的是妖兽的。
它们毫无区别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他听着那被风送来的、压抑不住的哽咽与嚎哭。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演习，不是秘境冒险，更不是动漫里训练家与宝可梦的温馨旅程。
这是真正的战争。
是尸山血海，是生离死别。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伙伴们。
有魔龙之眼在......
他现在拥有可以决定一场战争走向的恐怖实力。
但这种实力，依旧无法阻止牺牲的发生。
哪怕他这一次能够第一时间抵达现场。
可以让这些悲剧不再发生，或者是少发生一些。
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这片土地如此广袤，妖兽的数量如同深渊，不见其底。
今日守住东海，明日又有北境。
救了这一城，未必赶得及下一镇。
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次危机降临，都能第一时间驰援到战场前线。
赤龙似乎感受到他心中翻涌的念头，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缓缓降低高度，伙伴们从战场各处聚拢过来。
雪灵灵乘着冰凰轻盈落地，惊蛰化作电光闪现身侧，魔书妖收敛了平日的嬉笑，安静地悬浮在一旁。
天空中，沙暴烈鲨乘骑着胖头鱼缓缓飞来。
此时的它也没有因为可以飞行展现出快乐的情绪，被战场上的悲伤所感染。
“呜......”
一声低沉呜鸣传来。
小幽浮鲸也凑了过来，用湿漉漉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过来。
秦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那股堵得发慌的情绪压下。
他睁开双眼，目光已恢复清明：
“救治伤员，净化海水。”
“蕃啾！”
小番茄立刻响应。
它来到岸边，周身绽放出璀璨光华，缓缓融入那片被血污染成暗红色的海域。
光芒所过之处，海水中的血色、油脂、怨念如同被无形之手擦拭，迅速褪去，重新显露出清澈的蓝色基底。
被驱散的血色与怨念并未消失，而是在空中凝结成生命之雨，洒向整片海岸。
雨水落在伤员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肉眼可见地愈合；
落在精疲力尽的战士与灵兽身上，抚平他们紧绷的神经与透支的体力。
“快！配合秦歌行动！”
李金刚立刻反应过来，高声指挥。
“所有医疗单位，让战士们沐浴！”
“后勤部队，协助清理战场，收殓烈士！”
秦歌沉默地立于礁石之上，注视着这一切。
他没有能力让死者复生，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微末小事。
当一个人的力量足够强大时，确实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让遗憾不复存在。
可是现在......
真的还有时间慢慢变强吗？
白泽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大劫将至。
或许......
只有从根源上彻底终结这样的敌人。
才能让这片大地真正告别无休止的流血与牺牲。
若永远困守一隅，便只能被动等待下一次袭击的到来。
可妖兽的根源又在什么地方？
秦歌的思绪飞速转动。
他想到了烛龙之鳞蕴含的时空之力。
想到了玉藻前临死前的话语——“世界规则完善之时，我等大妖占据一方空间，本源与天地纠缠......”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
若是回到那个时候，在那些大妖没有和天地规则深度绑定之前，就将它们彻底清除......
那么后世，是否就不会有蓬莱监狱，不会有赑屃等大佬需要镇守一方秘境？
如此一来，怎么也得有80%的危机可以解除吧？
这个想法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
与其被动防御，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下一次袭击。
不如......主动出击，逆转源头！
就在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之际——
书中世界内。
那尊一直颇为安静的青光麒麟雕像，此刻正违背常理地剧烈震颤起来！
雕像表面，那原本只是复原了一小截的独角，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
可当魔书妖察觉到异样，异动却彻底消失了。
雕像安静地矗立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它的错觉。
“桀桀桀？”
魔书妖有些困惑地翻动了一下书页，仔细探查了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是俺感觉错了？）
它看了看外面正在沉思的秦歌，又感知了一下确实毫无反应的雕像。
（可能真是刚才战斗太激烈，干扰了感知吧......）
魔书妖不再纠结，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治愈工作。
与此同时，另一边。
秦妈与李金刚等几位高层指挥官简短交流后。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远处那块孤零零的礁石。
只见秦歌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背影在辽阔而残破的海天映衬下，竟显出几分与他年龄和实力不符的孤寂与沉重。
“到底还是个孩子......”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理解与疼惜。
“实力再强，天赋再高，终究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惨烈的战场，亲眼见到这么多......牺牲。”
李金刚也默默点头。
他见过太多年轻的天才在初历血火后的崩溃与迷茫。
秦歌的表现已经远超常人，但那份沉重，是任何人在直面如此规模的死亡后都难以避免的。
秦妈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心疼。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儿子平日里看似跳脱不羁，实则内心重情。
有时候看着看着小说，看着看着动漫，看到里面一些感人的画面都会泪目。
她正欲迈步上前，去宽慰几句。
然而，就在她脚步将动未动之际。
秦歌却忽然转过了身，步履平稳地走了过来。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国内其他地方的情况怎么样？”
“小花园秘境，塔克拉玛干沙漠，鬼城......这些地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他报出了几个关键地名，目光看向在场几人。
这些地方，都是他知道的，国内可能拥有大量妖兽聚集，或是拥有强大存在坐镇的区域。
李金刚与几位参谋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回答道：
“秦歌，你问到了关键点上。”
“就在东海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我们确实收到了来自这几个地方的紧急报告。”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
“塔克拉玛干沙漠地区出现超大型秘境，其中妖兽数量异常，规模远超以往。”
“沙蛇王前辈和古龙前辈被牵制在那里，无法脱身。”
“小花园秘境目前情况未知，秘境已被从内部关闭，无法进入。”
“至于鬼城......那里的阴气在三天前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已经影响到周边区域，杨简已经前往探查，目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包括国外，亦有多处秘境濒临失控。”
李金刚抬起头，目光与秦歌对视，说出了那个最坏的推测：
“现在看来，东海兽潮绝非孤立事件。”
“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多方位的，大事件爆发的开端！”
这个结论，让周围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人类面临的，将是一场遍布全球的，前所未有的全面战争。
秦歌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
白泽口中的“大劫将至”，或许并不是预言，而是已经开始爆发的现实！
这局面，就像是一场大地震。
最初的震动已经传来。
东海的血战、各处的异常，都只是最初的“楼房摇晃”，是灾难拉开序幕的征兆。
真正的毁灭性冲击，那些足以导致“山崩地裂”的恐怖存在，恐怕还在后方，还没有完全显露。
被动防御，只会被接踵而至的震动拖垮，直至最终崩塌。
昆仑山......神农架......
白泽最后留下的这两个地名。
终究还是要去啊！
秦歌摩挲着下巴，眉头微蹙。
现在的问题是——该先去哪里？
昆仑山......昆仑镜.......
他依稀记得，在某些作品中，这玩意貌似有穿越时空的作用。
但自己手里已经有烛龙鳞片，本身也拥有类似能力，能联系到烛龙。
反观神农深处......
赑屃是不是也有说里面有宝贝？
“妈，李司令。”
秦歌抬起头，声音平静，“这里的后续清理，就交给你们了。”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秦妈毕竟也是刚刚从蓬莱岛出来，瞬间明白了他的决定。
她没有劝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嘱咐道：“一切小心。”
秦歌不再多言，转身的瞬间，精神指令已然发出。
魔龙机甲再次合体，惊蛰、雪灵灵等伙伴化作流光回归。
不远处，鲸爸发出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嗡鸣，巨大的尾鳍轻轻拍打海面，传递来告别的意念。
它们毕竟是自由的海洋霸主，与人类阵营是合作关系，而非隶属。
接下来的旅程，它们并不打算继续参与。
小幽浮鲸有些不舍地绕着魔龙机甲游了两圈，发出‘呜呜’的轻唤。
但在父母催促的目光下，还是乖乖地回到了它们身边。
秦歌对此并不意外，让小番茄给它们留下一堆能量果实，算是道别与感谢。
下一刻，幽浮鲸一家庞大的身躯变得模糊，周身空间波纹剧烈荡漾，随即沉入虚空，消失不见。
送走了暂时的盟友，秦歌也带着伙伴们离开。
目标——
神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