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反应极快,他将芳兰唤进来,威逼利诱她打开木匣。
芳兰手上越哆嗦,五人眸色越期待。
木匣里头竟真有十来封书信。
孙棠棠看清里头是何物后,眉头舒展,复蹙成一团。她环顾四周,除非屋里有密室暗格,不然这十来封书信,也不致让砚台如此凹陷,况且书信还有可能是旁人送来。
难道夫人所写,也送人了?或是烧了毁了?
不管如何,几人先拆开了书信。
“这……”江寄月最是亢奋,冲在最前头,他匆匆扫了几眼,不禁咂舌,“本公子的牙都要酸掉了。”
“如何?”孙棠棠和陆归临好奇接过,面上青一块红一块。
孙棠棠轻抿嘴唇,几个信封内,都是道尽思念之意的诉情之作。
信上并未写明收信之人,亦无落款。
但字里行间,端是一个痴情人儿。心上人不在时,便只分离一日,也眼巴巴盼着归复。还有几封,更像是写给自己看,好比今日见着了心上人,个中酸涩夹杂蜜意,不愿独自咽下……
世间男女相爱,是不是都是如此?
孙棠棠的视线,透过这几张略微泛黄的信纸,落在几年前,陆归临写给她的信上。
彼时二人关系甚好,但还未定下婚约。
年前一个多月,陆归临说今年不能在澄州过年,需入京陪陪阿爹。
孙棠棠十分羡慕。
她也去信问过阿爹,阿爹只道年节时分,是尚膳局最为繁忙之时,他在京中未置宅,就算陆家人愿意捎带着她入京,她无处落脚,便是她同陆归临私交再好,不好传了出去,在陆府小住更是使不得。
孙棠棠只得眼巴巴看着陆归临入京。
她盘算着日子,路上一去一回,怎么也得两个月,加之年节,陪伴家人,半月怎么也是要的。估摸着得开春后,甚至初夏才能再见着。
“我……会给你写信。若遇着京城里好玩的,能捎来就捎来。”陆归临星目甚亮。
“好。不许耍赖!”孙棠棠心里好受了些,她眨了眨眼,“好玩的都罢了。若是遇着好吃的,得细细告诉我。阿爹他这几年甚少在市井走动,宫中吃食又不好透露,我都学不到什么新菜式了。”
“就知道。我但凡寻着机会,就去酒楼里看看。”
“不够,大的正店里,有好吃的不假,但市井小巷里也有佳肴,我阿爹之前提过,运河边有好些食肆,茶点,饮子,都不错。就是不知你阿爹管得严不严,还能不能像在澄州这般自在。”孙棠棠歪着脖颈,不住畅想,“不对,眼下入冬,怕是冬日的饮子不似夏日那般多……”
“你放心,我阿爹素来不拘着我。至于饮子小吃,我多找找就是,定不会叫你失望。”
那日,同几位玩伴一齐送走陆归临,孙棠棠就开始伸着脖子,等信。
两个多月后,才等来第一封。为免孙府有人说闲话,陆归临信中夹着信,寄给另外的公子哥,大家伙相约出游,公子哥的妹妹将信带在身上,孙棠棠才拿到手。
整整一日,孙棠棠心不在焉,满心都是收在腰带里的那封信。她装作不经意摸了又摸,还挺厚的,应该有个十来张信纸?
不知道陆归临都写了什么,菜谱?京城所见所闻?会不会有画?
“阿姐,还有半个时辰,大家就打算回城,你再憋一会。”晏弟心知肚明,不住打趣。
一道的玩伴里,有几个同孙棠棠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听了这话,都掩鼻轻笑。
“不知道有人是不是犯了相思病。”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羞不羞。咱们都还未及笄。”
“这有什么的,棠棠明年就及笄了。我阿娘说了,女子的婚事就得早早相看。”
见孙棠棠神色恍惚,好似被那封信偷了魂,大家不住打趣。
回了孙府,晏弟十分知趣,推说要帮府上的几位兄长写文章,躲去一旁。孙棠棠将自己关在屋里,迫不及待拆开信封。
“京城繁华,冬日毫无萧肃之意,满街花灯,夜间似昼。我不曾特意去运河边寻觅食肆,夜市上的小吃点心已让人目不暇接。”
“京城夜市,竟能开到三更,五更又有早市,几近通宵都有热闹可看。”
“年节时,宣德门外会有灯山,宫中贵人会出宫与民同乐。我今日路过,那灯山快搭好。”
“以后有机会,当一道赏灯。我同阿爹提及你与令尊……”
“这几道小吃菜肴,令我大开眼界。旋煎羊白肠,取羊肠衣内灌羊血,煎好后切段,再配上蘸料,风味别致。盐豉汤,豆豉加姜片,与橘皮一道,煮成浓汤,用烤饼蘸食,寒风里头务工的力夫们极爱,驱寒暖身甚好……”
“你说得甚是有理,多在坊间走走,不仅遇着诸多别样吃食,民间疾苦亦有见闻。京城也不全是花灯璀璨……”
孙棠棠一张张翻过,想来应不是一日写成。有几张应是陆归临刚到京城,还带着些许亢奋之意。四处奔走,所见甚多后,亦有所改观。
不过那么多字,孙棠棠满心都是那句,当一道赏灯。
他是在约她,一道去京城,一道在年节时分外出观灯?
年节向来都是在家中陪伴家人,若出游,也是与家人一道。
孙棠棠翻出那张,陆归临居然向他阿爹提起她了,还提起了她阿爹。
不知怎的,孙棠棠面上发烫,心中隐约有了猜想。陆归临向来在澄州过年,陪伴家中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辈,今年却突然入京。
自己明年就要及笄。
孙棠棠将那张信纸贴在胸前,嘴角压不住地翘起。她险些从椅上跌落,索性怀抱信纸,扑到床榻上,不住打滚。
可陆归临的阿爹,当真不会嫌弃她的出身?
孙棠棠一个激灵起身,将信读了一遍又一遍,陆归临并未提及。要么陆归临并未挑明,或是他爹未明面上拒绝。
无论如何,等陆归临回来,再问他便是。
如此稀里糊涂,直到半夜,孙棠棠才抱着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