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狂笑声还在靶场上空打着旋儿，底下的营连长们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团长！这枪必须先给我们一营！我们是尖刀营，打的都是硬仗！”张大彪脖子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沈泉的脸上。
“放你娘的屁！”沈泉也不是善茬，一把将他推开，“你张大彪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哪次攻坚不是我们二营顶在最前面？这宝贝疙瘩理应先配我们！”
“都滚蛋！我们侦察连神出鬼没，这枪就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
“三营的弟兄还没说话呢！”
一群刚才还同仇敌忾的生死兄弟，此刻为了几十杆枪的优先使用权，一个个眼睛通红，撸胳膊挽袖子，要不是赵刚在中间死命拦着，这靶场当场就得变成摔跤场。
李云龙抱着那杆“花机关”，就站在骚乱的中心，也不劝，也不骂，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喜欢看手下这帮饿狼为了抢食而龇牙咧嘴的样子，这说明队伍有血性，有心气儿。
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嗓子都快哑了，李云龙才把怀里的枪往上一举，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闭嘴！”
这一声吼，比冲锋枪的咆哮还管用，整个靶场瞬间鸦雀无声。
李云龙扫视着一张张憋得通红的脸，冷笑一声：“瞧你们那点出息！不就是几十杆枪吗？就跟没见过女人的光棍汉似的，抢着要入洞房！美得你们！”
他把枪往孔捷怀里一塞，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踱起了步。
“枪，是好枪。子弹，以后也管够。”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可枪是干什么用的？是给你们揣在怀里当老婆抱的？那是用来杀鬼子，抢地盘，给弟兄们换命，换粮食的！”
他停下脚步，指着张大彪的鼻子：“你张大彪说你是尖刀，你拿什么当的尖刀？拿嘴吗？”
他又指着沈泉：“你沈泉说你打主攻，你拿什么攻？拿你那张大脸盘子往上顶吗？”
一群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汉子，被他骂得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枪，就是咱们的獠牙！想装上最锋利的牙，行啊！给老子亮亮你们的本事！”
他一转身，指着东边的方向：“离这四十里地，有个王家峪据点。那里的鬼子小队长，是个会过日子的。眼瞅着要过年了，他从县城里弄回来三十多头大肥猪，养在据点后头的猪圈里，准备犒劳他手下那帮狗娘养的。”
猪？
所有军官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团长说了半天，怎么扯到猪身上去了？
李云-龙看着他们那副傻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弟兄们打了这么久的仗，肚子里都缺油水。老子这个当团长的，心疼啊。”他话说的情真意切，可脸上的表情却像个准备抢劫的土匪，“枪要换，肉也要吃！现在，任务来了！”
“一营、二营、三营、侦察连，你们四个单位，自己组队，自己想办法！三天之内，谁能从王家峪给老子弄回来的猪最多，这第一批三十杆‘花机关’，外加三个基数的子弹，就归谁！”
“不光有枪，弄回来的猪，你们单位的弟兄，连吃三天肉！剩下的，全团跟着沾光！”
此话一出，整个靶场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就像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抢枪，他们激动。
可抢猪，这他娘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仔细一琢磨，所有人的眼睛都开始放光。
这任务，太对他们这帮泥腿子的胃口了！
“团长！这可是你说的！”张大彪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激动得满脸放光，“抢猪俺们是外行，可要是论偷，咱们一营还没怕过谁！”
“偷个屁！”沈泉立刻反驳，“三十多头猪，你当是三十多只鸡？一头猪叫唤起来，半个据点的鬼子都醒了！这活儿得明抢！我们二营负责把鬼子引出来，你们去抄猪圈！”
“不行，这活儿得我们侦察连干，我们摸进去，药翻了哨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猪牵出来了！”
刚才还为了枪吵架，现在又为了怎么抢猪，开始激烈地讨论战术，一个个摩拳擦掌，仿佛那三十多头猪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李云龙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最实际的利益，去激发这帮饿狼最原始的捕食本能。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何雨柱，走到了李云龙身边。
“团长。”
“嗯？柱子，有事？”李云龙现在看何雨柱，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猪这东西，不好抓。”何雨柱平静地开口，“它会跑，会叫，三十多头猪一起闹起来，动静比一个排开火还大。而且，硬赶的话，容易掉膘。”
掉膘？
李云龙愣了一下，他只想着把猪弄回来，还真没想过这茬。
周围的军官们也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何雨柱。他们这才意识到，抢猪，好像比抢枪还复杂。
何雨柱不慌不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蹲在地上，三两下就画了几个简单的草图。
“这是套猪的活扣绳套，用麻绳就能做。把它设在猪圈的出口，猪一出来，腿就被套住了，越挣扎越紧。”
他又在旁边画了一堆奇形怪状的植物。
“这是猪最喜欢吃的几种野菜和草料，比如猪殃殃、马齿苋，后山多的是。把这些东西剁碎了，混上一点炒香的豆饼和糠麸，再加一点点盐水。这东西对猪来说，比大烟还勾人。”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
“咱们不用去抢，也不用去偷。找两个机灵点的战士，在晚上把调好的‘香饵’，从猪圈外头，一路撒到咱们预设的陷阱区。那些猪闻着味儿，自己就会拱开栅栏，一头接一头，安安静静地走出来，排着队往绳套里钻。”
“到时候，咱们的人只要在旁边等着，来一头，捆一头，嘴巴用麻布一塞，扛起来就走。鬼子就算在炮楼上睡醒了撒尿，都发现不了。”
一番话说完，靶场上，连风声都停了。
张大彪、沈泉，还有那些刚才还在激烈讨论怎么强攻、怎么偷袭的军官们，一个个张着嘴，像是看神仙一样看着何雨柱。
他们想过一百种方法，放火、佯攻、挖地道……可他们谁能想到，抢猪，居然还能用上兵法里的“诱敌深入”和“无声埋伏”？
而且，听起来，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理所当然。
李云龙的眼角在疯狂地抽搐。
他看着地上那几张简单的草图，又看看何雨柱那张平静的脸，感觉自己的后槽牙一阵阵发酸。
他本以为自己出了个刁钻的难题，能好好看看这帮手下猴子捞月的丑态。
结果，何雨柱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变成了一场十拿九稳的狩猎。
他甚至连猪跑了会掉膘这种事都考虑到了！
这他娘的……还是厨子吗？这是个成了精的屠户吧！
李云龙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声音，带着一股子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嫉妒的酸味。
“我日你先人……柱子，你小子是不是连猪什么时候想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