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松开手,钥匙串落回掌心。他没再盯着墙上的钟,而是把铜钥塞进花衬衫口袋,站起身来。布包还敞着口放在茶几上,里面空了,但他的动作没停。他走到门口,挂上那串褪色的钥匙,拉了拉衣角,趿上人字拖。
天还没黑透,巷子里有风。他走出房门,开始收租。
302的门开了,厉战天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叠现金。他穿的是旧军装裤和短袖,袖口卷到手臂上方。沈案接过钱时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一圈暗红色纹路,像是刚画上去的符。厉战天没说话,只是点头。沈案也没问,把钱塞进裤兜,转身走向二楼。
苏红绫在阳台晾衣服。她穿着旗袍,腰间软剑垂着,剑柄朝下。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笑了笑,从窗台拿起一个信封递出来。沈案接住,感觉信封比平常重。他没打开,直接收好。苏红绫看着他,说:“今晚月亮不错。”沈案嗯了一声,转身下楼。
地下室的灯亮着。药尘子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他抬头看见沈案,把手伸出来。“第二批。”他说。沈案拿过瓶子,拧开看了一眼,里面是黑色丹药,表面有细裂纹。药尘子低声说:“别让别人碰,遇热会炸。”说完他就缩回屋里,门关上了。
顶楼阁楼没开灯。陆千机发来一条消息:【房租已转,系统运行正常,警报阈值调至最低,任何波动都会触发反馈】。沈案回了个“好”字,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钥匙串挂在脖子上,贴着胸口。他摸了摸第七把铜钥,上面的刻痕还在。他闭上眼,意识沉下去,连通七处节点。东边井口、西区变电站、南面公园老树、北域地下通道、屋顶天线塔、地下室丹炉、院中石板——七点稳定,灵流顺畅。
他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厨房传来响动。厉战天在煮面,锅里飘着葱花和蛋液。他端出三碗,一碗放桌上,一碗给苏红绫送去,最后一碗放在地下室门口。没人说话,也没人推辞。药尘子开门拿了面,又缩回去。苏红绫坐在阳台吃,看着远处的高楼灯光。厉战天坐院子里,一边吃一边听扫帚声。
张大牛还在扫地。他从巷口一路扫进来,动作慢,但很稳。扫到院门前时,他停下,抬头看了眼二楼窗户。沈案站在窗后,两人对视一秒。张大牛笑了笑,说:“小沈啊,这叶子扫着扫着,就扫出人生真谛咯。”说完继续扫,扫帚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光,一闪即逝。
沈案没回应。他关上窗,回到沙发坐下。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时月来了。她背着医药包,穿白大褂,头发扎成马尾。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沈案坐着没动。她走到他面前,打开包,拿出便携仪器,按在他手腕上。
屏幕亮起,数据跳动。心跳、血压、体温都正常,但灵力读数冲破上限,曲线一直在抖。时月盯着看了几秒,把仪器收起来。她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瓶营养剂放在茶几上。“别熬夜。”她说。沈案点头。她转身要走,又停下。“再这么耗下去,信不信我把你扎成刺猬?”语气还是那样,可声音有点低。
沈案没抬头。她走了。门轻轻关上。
沈案坐了很久。他没开灯,也没动。外面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他听见厉战天回屋关门,听见苏红绫收剑入鞘,听见药尘子往炉里添炭。陆千机的屏幕还亮着,蓝光照在墙上。
他站起来,走到院中。夜空无云,月亮悬在屋顶上方。他抬头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钥匙串。铜钥不烫,也不亮,但他知道它们在等。
他走回客厅,坐下,手放在膝盖上。钥匙串垂在胸前,第七把铜钥微微发暖。他没去碰它,只是坐着。
厉战天坐在院中石凳上,闭着眼,呼吸平稳。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护腕的符纹泛着微光。苏红绫在屋顶盘膝而坐,软剑横在腿上,眼睛睁着,看着远方。药尘子靠在炉边,怀里抱着两个玉瓶,炉火映着他皱巴巴的脸。陆千机坐在电脑前,手指搭在键盘上,屏幕不断刷新数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沈案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摸了摸钥匙串,然后放下。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坐着,听着屋外的风,等着。
手机震了一下。陆千机发来新消息:【街区地磁正常,未检测到异常频率】。
沈案回了个“好”。
他把手机放回茶几,靠在沙发上。眼睛闭着,但意识清醒。他知道现在是几点,知道每个人在哪,知道阵法的状态。他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没再检查。
巷子里的脚步声停了。张大牛把扫帚靠在墙边,抬头看了眼老宅。灯火通明,没人吵闹,也没人走动。他站了几秒,转身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雾里。
沈案睁开眼。他没看钟,也没动。他只是伸手,把钥匙串握紧。
楼上,苏红绫的手按在剑柄上,指尖微微用力。
地下室,药尘子睁开眼,看向炉火。火焰是蓝色的。
陆千机按下保存键,程序完成同步。他没关机,手指留在回车键上。
院中,厉战天的呼吸依旧平稳,但右手已经握成拳。
沈案低头,看见第七把铜钥的刻痕在发光。很弱,一闪一灭,像心跳。
他没说话。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短信,不是消息。内容只有一个字:【静】。
他看完,把手机扣在茶几上。
外面起了风。树叶晃动,发出沙沙声。老宅的灯一直亮着。
沈案的手还握着钥匙串。他的拇指在铜钥上来回摩挲,动作很轻。
屋檐上,一片瓦松动了。
它往下滑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