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澳填埋场像个巨大的伤疤，横亘在黑夜里。风一吹，塑料袋和废纸满天飞，那味儿呛得人脑仁疼，是几十年垃圾腐烂发酵出来的混合毒气，混着海风的咸腥，直往鼻子里钻。
“妈的，这比o记的审讯室还够劲。”黄毛把面罩又勒紧了些，声音闷闷的。
我们一行七八个人，穿着毫不起眼的环卫工服，开着一辆破旧的压缩垃圾车，混在夜班清运车队里，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这片巨大的废弃之地。
根据陆志廉提供的模糊坐标和令牌钥匙拼出的地图，目标区域在填埋场东南角，那是九十年代初集中倾倒建筑废料的地方。十几年过去，早被后续的生活垃圾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成了一个小山包。
“就是这了。”我指着GpS上闪烁的红点，那下面可能埋着能掀翻整个香港的秘密。
挖掘机轰隆隆开始作业，巨大的铲斗啃咬着垃圾山。我们其他人拿着金属探测器和简易工具，在周围假装分拣垃圾，实则警惕地观察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挖出来的除了烂家具、破电器、就是凝固的水泥块。希望随着汗水一起往下掉。
“飞机哥，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啊？”一个弟兄忍不住嘀咕，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和油污。
我没吭声，心里也焦躁。陆志廉的消息准不准？令牌地图的解读对不对？万一错了，不仅白费力气，更可能打草惊蛇。
突然，金属探测器发出尖锐的鸣叫！
“有东西！”操作仪器的弟兄大喊。
所有人的精神瞬间绷紧。挖掘机小心地刨开那片区域，露出底下纠缠的钢筋和水泥碎块。
“是个保险箱！”黄毛眼尖，指着被挖变形的金属一角喊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几个人跳下坑，用撬棍和液压剪拼命作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一个锈迹斑斑、但明显极其厚重的老式方形保险箱拖了出来。
尺寸不大，但死沉。锁眼很特殊，不是普通的钥匙孔或密码盘。
我拿出那枚青铜钥匙，比对了一下锁眼形状，心脏怦怦直跳。
“清场！警戒！”我低声命令。
弟兄们立刻散开，占据周围制高点，枪口对外，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我深吸一口气，将青铜钥匙缓缓插入锁眼。
严丝合缝。
轻轻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保险箱的门弹开了一条缝。
黄毛凑过来，呼吸都屏住了。我缓缓拉开箱门——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一本线装的、纸张发黄脆弱的古书，还有一个小巧的、造型奇特的金属扁盒，上面也有一个锁孔，形状和洪门令牌一模一样。
我首先拿起那个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小心地一层层揭开油布——
露出了真容！是一本厚实的、皮质封面的大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样，只有一个凹陷的、复杂的徽记图案，那图案，正与洪门令牌上的纹路核心部分完全一致！
红花名册！
我手指有些发抖，轻轻翻开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代号、日期、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和符号…这就是洪门百年来的核心机密！
强压下激动，我拿起那本线装古书。书名是《洪门密录》，里面用的全是晦涩的隐语和暗号，记载着洪门各种不为人知的传承、秘辛和…刑天当年与政治部勾结的具体细节！甚至还有几页，似乎是某种特殊药物的配方和效果记录！
最后，是那个金属扁盒。我拿起洪门令牌，将令牌底部对准扁盒上的锁孔——果然完美契合！
轻轻一旋。
扁盒弹开。里面没有实物，只有一张微缩胶片（microfilm）和一张老旧的、手工绘制的示意图。示意图上标注着几个点，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名字和代号…是“沉睡者”名单！而那张微缩胶片，经过旁边一个简易胶片阅读器的放大，显示的是一份签署于四十年前的秘密协议副本——政治部承诺支持刑天上位，刑天则答应成为其在香港的代理人！
铁证如山！
所有的拼图，终于齐全了！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黄毛声音发颤，激动得难以自抑。
我迅速将名册、古书、胶片和示意图重新包好，塞进随身带来的防水背包。心脏还在狂跳，但脑子已经冷静下来。这东西太要命了，必须立刻送走，妥善保管。
“撤！”我拉上背包拉链，低声道。
众人迅速清理现场，将保险箱重新埋回深处，尽量恢复原状，然后快速撤离。
回到垃圾车，气氛依旧紧张。我将背包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有了这些，不仅能为林师傅、老刘、刀疤和所有死去的兄弟报仇，更能彻底清除刑天的遗毒，甚至…重塑洪门，乃至影响整个香港的格局。
车子驶出填埋场，进入相对开阔的沿海公路。夜更深了，路上车辆稀少。
我拿出加密手机，准备联系陆志廉。按照约定，找到名册后，我需要第一时间通知他，约定交接地点。名单涉及公职人员部分归他，其他归我。
就在我刚要拨号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我们的垃圾车像是被巨锤砸中，猛地向一侧倾斜！轮胎爆了！
“敌袭！！”黄毛嘶声大吼！
几乎同时，公路两侧黑暗中爆发出密集的火舌！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垃圾车上！叮叮当当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找掩护！！”我抱着背包，扑倒在车厢地板上。其他弟兄纷纷寻找掩体，开枪还击。
袭击者火力极猛，而且早有准备，用的是穿甲弹！垃圾车的铁皮根本挡不住！瞬间就有两个弟兄中弹倒下！
“操！是冲锋枪！还有狙击手！”黄毛躲在车后轮毂后，一边还击一边吼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走这条路？！”
我的心猛地一沉。路线是临时定的，知道的人极少…
除非…有内鬼！或者…陆志廉？！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越野车如同疯牛般从后面猛冲上来，狠狠撞在垃圾车尾部！
轰！
我们所有人被震得东倒西歪！
越野车上跳下几个穿着防弹衣、手持自动武器的身影，动作迅猛专业，直接包抄过来！他们的目标明确——我怀里的背包！
“保护飞机哥！！”黄毛红着眼，带着剩下弟兄拼死阻击！车厢内瞬间变成血腥的近距离枪战！子弹横飞，不断有人惨叫倒下！
我拔出枪，连续射击，逼退一个试图冲过来的袭击者。但对方火力太强，配合默契，我们被完全压制！
黄毛肩头中了一枪，血流如注，却仍死死挡在我前面：“飞机哥！走！从前面驾驶室跳车！快！！”
我知道再拖下去全军覆没！我一咬牙，将背包甩到背上，猛地踹开驾驶室和后车厢连接的小门！
司机已经倒在方向盘上，没了声息。副驾驶的弟兄正在用微冲对着窗外扫射。
“跳车！”我对他吼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猛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和他一起滚了出去！
身后传来黄毛绝望的吼声和更加激烈的枪声！
落地瞬间，我忍着剧痛翻滚到路边排水沟里。那个弟兄则没那么幸运，刚站起身就被子弹击中，扑倒在地。
垃圾车方向传来一声爆炸！火光冲天而起！黄毛他们…
我眼眶瞬间红了，但没时间悲伤！几个袭击者已经发现了我，向我包抄过来！
我拼命沿着排水沟向前爬，子弹啾啾地打在身边的泥土和石头上。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轿车猛地横停在我前方的路上，车门打开！
“飞机！上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是陆志廉？！他怎么在这里？！
求生本能压倒疑虑，我连滚爬爬地冲过去，钻进副驾驶。
陆志廉脸色凝重，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原地甩了个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叫，险之又险地避开射来的子弹，朝着来路疯狂驶去！
身后袭击者的车辆也立刻启动，紧追不舍！
“怎么回事？！”我喘着粗气，死死抱着怀里的背包，警惕地盯着陆志廉。
“我们接到线报，说交易泄露，有人要黑吃黑！”陆志廉目视前方，车速飙得极快，不断甩开追车的射击，“看来是真的！你没事吧？东西呢？”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表情也看不出破绽。但我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太巧了！他出现得太及时了！
“东西在。”我含糊道，暗中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先甩开他们，找个安全地方交接。”
车子在沿海公路上飞驰，上演着生死时速。陆志廉车技极好，几次惊险地避开拦截和射击。
终于，在一个急转弯后，暂时甩掉了追兵。
陆志廉将车开进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区，熄火熄灯。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海浪声和我们的喘息声。
“好了，暂时安全了。”陆志廉转过头，看着我，“东西给我吧，我立刻送回总部存档保护。”
他伸出手，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疲惫。
但我注意到了。他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的呼吸频率，略微快了一点。还有他的眼神，在看向我怀中背包时，那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炽热。
不对劲。
我慢慢将背包从怀里拿出，却没有递给他。
“陆主任，”我缓缓开口，“王警官落水那天晚上，码头那个穿风衣的男人，背影很像刑天。”
陆志廉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眼花了。刑天肯定死了。”
“是吗？”我盯着他，“可我总觉得，那双操纵一切的手，还没停下。”
陆志廉脸色沉了下来：“飞机，你什么意思？怀疑我？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追兵随时会到！”
“是啊，追兵。”我冷笑，“那些袭击者，火力猛，配合好，像是受过严格训练。不像黑社会，倒像是…特种部队或者特工。”
陆志廉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声音变冷，“廉政公署的人，什么时候配备这么精良的火力和这么专业的行动队了？还是说，陆主任你，另外有一支队伍？”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志廉脸上的疲惫和焦急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缓缓靠回驾驶座，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飞机，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也更麻烦。”他语气变了，不再是那个正义的调查主任，而是一种…上位者的漠然，“把东西给我，看在你这段时间还算‘合作’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香港。”
果然！这个伪君子！他才是藏在最深处的毒蛇！他利用我找到名册，然后黑吃黑！
“你是刑天的人？”我握紧了枪。
“刑天？”陆志廉嗤笑一声，带着不屑，“那个老糊涂，早就该被时代淘汰了。他以为控制几个黑帮就能掌控香港？可笑。”
他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新时代有新的游戏规则。我们需要的是更干净、更有效率的力量。名册里的很多东西，不该重见天日，但它们的力量，可以被‘妥善’利用。”
“所以你才是‘沉睡者’的真正掌控者？或者…你就是名单上的人？”我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他那么积极要插手，怪不得他能“截获”情报，怪不得王警官会被灭口！他是在清理门户，同时夺取控制权！
陆志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把东西给我。这是最后一遍。”
我猛地举枪对准他！但他更快！
他根本没看我手中的枪，只是按了一下方向盘下的一个隐蔽按钮。
嗤——！
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瞬间从空调出风口喷出！我下意识屏息，但已经吸入了少许，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迷药！
“你…”我视线开始模糊，手中的枪无力垂下。
陆志廉从容地下车，绕过来拉开副驾驶门，轻而易举地取走了我怀里的背包。
他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
“谢谢你的辛苦工作，飞机先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漠，“或者，该叫你…张伟？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孤魂野鬼。”
我瞳孔骤缩！他…他怎么知道我的真名？！连我是穿越者都知道？！
“很惊讶？”陆志廉笑了笑，“这个世界的水，比你想象得深得多。系统？任务？不过是更高维度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他凑近一些，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安心‘消失’吧。你的洪门，还有香港…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他拿走了我的枪，关上车门，转身走向黑暗。远处，传来车辆引擎的声音，是他的接应。
我躺在座椅上，浑身无力，意识逐渐模糊，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冰寒和绝望。
不是败给了刑天，不是败给了黑道厮杀，而是败给了这种来自“秩序”内部的、更深沉的黑暗和背叛…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遭遇终极背叛！隐藏应急协议启动…】
【所有剩余声望、能量强制注入…激活终极状态：燃血！】
【燃血：燃烧生命潜能，极度透支身体，换取短时间内全属性爆发式提升！副作用：极度危险！】
一股狂暴的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我体内炸开！瞬间冲散了迷药的效果！剧痛席卷全身，但伴随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清醒！
“陆！志！廉！”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踹开车门！
正准备离开的陆志廉听到动静，震惊地回头，看到我如同厉鬼般从车里冲出，眼赤如血！
他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迷药竟然失效！慌忙举枪！
但我更快！如同炮弹般冲到他面前，一拳狠狠砸在他手腕上！
咔嚓！骨头断裂的清晰声响！
他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我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车上！力道之大，让汽车钢板都凹陷下去！
“东西！还给我！”我咆哮着，眼中只有那个背包！
陆志廉虽然剧痛，但眼神依旧凶狠怨毒，死死抱着背包：“你…你疯了？！”
“我是来讨债的！”我一拳砸在他腹部，打得他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
他弓着身子，却突然猛地抬头，嘴角流血，露出一抹疯狂的笑：“…你…你来不及了…”
远处，接应的车灯已经清晰可见！车上跳下几个身影，迅速逼近！
而我体内的力量正在疯狂燃烧，同时也感觉到生命力在急速流失！必须速战速决！
我一把抢过背包，同时拔出他腰间的备用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让你的人退开！”我挟持着他，对着逼近的人吼道。
那几个人停下脚步，举枪瞄准，投鼠忌器。
陆志廉却嘶声笑起来：“没用的…飞机…你赢了…也输了…名册…哈哈…名册…”
我心中一惊，猛地打开背包检查——
名册和古书都在，但那个装着微缩胶片和“沉睡者”名单示意图的金属扁盒…不见了！
“盒子呢？！”匕首刃尖陷入他的皮肉。
陆志廉笑得更加疯狂，满嘴是血：“…早就…送走了…哈哈…核心…已经…转移…你拿到的…只是…空壳…”
我脑袋嗡的一声！中计了！他刚才拖延时间，不仅是在等接应，更是为了让手下把最核心的东西转移！
就在这时，我体内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强烈的虚弱感和剧痛瞬间反噬！燃血状态到极限了！
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陆志廉看准机会，猛地挣脱，虽然踉跄，但迅速被手下护住。
“杀了他！”他捂着脖子，狰狞地吼道。
几支枪口同时对准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几声精准的狙击枪响从远处高处传来！陆志廉身边两个手下应声倒地！
“有狙击手！掩护主任！撤！”剩下的人反应极快，立刻拖着陆志廉扑向接应车辆。
车辆冒着枪林弹雨，疯狂驶离。
我瘫倒在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脚步声靠近。一个身影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我费力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的脸，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是陈子豪…“夜枭”…他竟然真的没死…
“还是…晚了一步…”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甘，看了一眼陆志廉逃离的方向。
他扶起我，捡起那个装着名册和古书的背包。
“东西…还没丢完…”我艰难地说。
陈子豪点点头：“我知道。先离开这里，你快要死了。”
他搀扶着我，消失在码头仓库的阴影中。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又一点点被陈子豪不知从哪弄来的强效药剂吊住。
名册的核心被陆志廉抢走了。但最重要的物理名册和密录还在我手上。
这场仗，还没完。
陆志廉…不管你是什么人，背后站着谁…
我吐出一口血沫，眼中燃起比之前更加疯狂的火焰。
你我的账，现在才开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