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被发现了!还是最坏的情况!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射出的,不仅是警惕,更有一种看到非人怪物般的惊骇和骤然升腾的杀意!他手里那把改装狙击枪的枪口,稳稳地指着我的脑袋,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白。空气彷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得让人窒息。
我高举的双手一动不敢动,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体内那股力量在感受到致命威胁时本能地想要爆发,被我死死压住。现在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招致致命的攻击。
“我… 我不知道!” 我嘶哑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麽具有威胁性,尽管喉咙干痛难忍,“我醒来就是这样了!我没有敌意!刚才谢谢你!”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他身上的伪装,那粗糙但实用的拼凑风格,还有他刚才展现出的精湛射击技巧和老练的战术动作。这是个在废土上挣扎求生已久的狠角色,绝非善茬。
他没有立刻开枪,但那冰冷的枪口和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放松。他上下打量着我,特别是在我皮肤上那些无法掩饰的暗蓝色纹路和左臂那道正在诡异癒合的伤口上停留了很久。
“醒来就这样?” 他嗤笑一声,声音透过面罩或者变声器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信,“从哪醒的?辐射坑还是哪个疯子的实验室?你这一身… 可不像自然变异。”
他提到了实验室!他可能知道些什麽?关於“深蓝”?或者类似的东西?
心念急转,我决定透露部分信息,博取一丝信任,或者至少是暂时的停火。“一个地下设施… 叫‘曙光站’… 里面全是杀人机械… 我刚逃出来。”
当我说出“曙光站”三个字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虽然很快恢复了冰冷,但那一瞬间的变化没逃过我的感知。他知道这个地方!
“曙光站?”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那鬼地方早就该塌了。你能从里面爬出来,还弄成这副鬼样子… 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枪口微微下压了一寸,但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威胁姿态。“名字。或者,我该怎麽称呼你这‘东西’?”
“G… ” 我差点脱口而出G-734,硬生生刹住,“我没有名字。” 这是实话,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代号更不能说。
他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卡恩(Karn)。附近的人这麽叫我。” 他报出了一个简短的名字,带着废土特有的粗粝感。“你说你没敌意?怎麽证明?就凭你刚才宰那几只变异鬣狗的利索劲儿?我可不想睡觉的时候被你在脖子上来一下。”
证明?我他妈拿什麽证明?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吗?
就在气氛再次紧张起来时,远处天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富有规律的、类似引擎轰鸣的声响,由远及近。声音的来源似乎很高。
卡恩的脸色猛地一变,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忌惮甚至是一丝… 恐惧?他迅速收回目光,看向我,语速极快地低声道:“妈的!‘拾荒者’的飞艇!不能待在这儿了!想活命就跟我来!别耍花样!”
说完,他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端着枪,保持着戒备姿势,迅速朝着不远处一个被杂草和碎石半掩盖的地面裂缝跑去。那裂缝很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拾荒者?飞艇?听起来就不是什麽好东西。卡恩对他们的恐惧不似作假。留下来风险更大。
没有犹豫,我立刻弯腰捡起地上的枪和匕首,快步跟了上去。卡恩回头瞥了我一眼,见我跟上,也没多说,一矮身,钻进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裂缝下面是一段向下的、陡峭的岩石斜坡,光线昏暗。卡恩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脚步飞快。我紧随其後,靠着能量感知视野,勉强能跟上他的速度。
向下爬了大概十几米,斜坡到底,连线着一个仅能匍匐前进的低矮洞穴。钻过洞穴,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溶洞!洞顶有几道裂缝,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勉强能视物。空气虽然依旧浑浊,但比外面那股毒气强多了,带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溶洞一角铺着一些乾草和兽皮,旁边堆着几个破旧的金属箱子和水囊,墙壁上甚至还凿出了几个简陋的储物格。这里显然是卡恩的一个临时落脚点或者安全屋。
卡恩钻进来後,立刻将背後的一块伪装成岩石的板子推回原位,堵住了入口,溶洞内顿时陷入更深的昏暗。他没有放松警惕,枪口依旧若有若无地指向我,靠在洞壁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那引擎的轰鸣声从我们头顶缓缓掠过,持续了几分钟,才渐渐远去。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卡恩才似乎松了半口气,但眼神依旧冰冷地落在我身上。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脏兮兮的水囊,扔了过来。
“喝点。别死我这儿。”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
我接住水囊,犹豫了一下。乾渴战胜了怀疑,拧开盖子,小心地喝了一口。水有一股土腥味,但还算乾净。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甘霖。我没有多喝,喝了几口就还给了他。
“谢谢。” 我哑声道。
卡恩接过水囊,自己也没喝,挂回腰间。他靠着洞壁,打量着我,终於问出了核心问题:“说吧,‘曙光站’里有什麽?你这一身… 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瞒不过去,也必须获取一些信息。我斟酌着词句,避开了“深蓝”、“共生体”这些关键词,只说自己似乎是一个失败实验的产物,被遗弃在站点里,醒来後就这样了,然後被里面的自动防御系统和一种叫“清道夫”的机械追杀。
我刻意强调了“清道夫”的威胁和它们“净化”一切的特性。
当我提到“清道夫”时,卡恩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铁棺材(Iron caskets)… 是它们。这帮阴魂不散的杂种!”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印证了我的说法,他确实知道这些东西,而且有接触(或者说,被追杀过)。
“这麽说,你是从那些铁棺材手里逃出来的?还顺带拆了一台‘守护者’?” 卡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少了一丝纯粹的杀意,但怀疑丝毫未减。“就凭你?”
“运气好。” 我含糊道,没有提晶核和能量的事情。
卡恩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也在判断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溶洞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他突然问道。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找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这是实话,“彼岸”的坐标虚无缥缈,现在谈论为时过早。
卡恩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活下去?哼,在这片被诅咒的废土上?就凭你这一身走到哪都会被当成变异怪物的样子?”
他说的没错。我这副尊容,在任何人类聚集地恐怕都是人人喊打的目标。
“有一个地方…” 卡恩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语气,“…也许能容得下你这种… ‘特别’的存在。但也许更危险。”
我心中一动。“哪里?”
“破碎穹顶(Shattered dome)。” 卡恩缓缓吐出一个名字,“一个疯子、怪胎、变异种和各种见不得光的家伙的聚集地。在那里,只要你够强,或者有价值,没人在乎你长什麽样。但那里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
破碎穹顶… 听起来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去处。
“怎麽去?” 我问。
卡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我,缓缓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怎麽去,甚至可以带你一段路。但我有个条件。”
“什麽条件?”
“你这一身… ‘能力’。” 卡恩的目光锐利,“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作为回报,我给你指路,甚至可能给你弄到一点关於你身上这‘毛病’的线索——破碎穹顶有个老家伙,对各种稀奇古怪的变异体很有研究。”
线索?关於蓝血?关於“深蓝”项目?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诱惑太大了。
“什麽事?” 我没有立刻答应。
卡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帮我杀几个人。几个… 该死的‘拾荒者’头目。他们抢了我的东西,杀了我的人。”
原来如此。借刀杀人。废土上最常见的交易。
我看着卡恩那双充满仇恨和决绝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这副非人的躯体和脑海中那个遥远的“彼岸”坐标。
在这片废土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好。” 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我帮你。”
卡恩的嘴角,终於扯起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