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又他妈… 是哪儿…
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泥浆底部,被一点点艰难地拽上来。第一个感觉是… 饿。胃袋像被砂纸打磨,火烧火燎地抽痛,喉咙干得裂开,连唾沫都分泌不出来。然後是冷,刺骨的寒意从身下冰冷的金属板透上来,钻进骨头缝里。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肋部那道被能量光束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闷痛和结痂的麻痒。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很久才聚焦。头顶是低矮的、布满锈蚀和水渍的金属舱顶,几根断裂的线缆垂落下来,微微晃动。空气里一股浓重的霉味、金属锈味,还有… 某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身下是冰冷粗糙的金属网格地板,硌得生疼。
我躺在一艘小型登陆艇的驾驶舱地板上。艇身倾斜着,似乎迫降在了某个地方。驾驶台的萤幕一片漆黑,仪表盘没有任何灯光,死气沉沉。能源耗尽了。
记忆碎片慢慢拼凑起来——逃离“破烂王号”,阴影猎手的触须,亡命驾驶,最後朝着一个信标点冲去,然後… 失去意识。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虚弱感如同潮水,比受伤更让人绝望。体内那口“枯井”乾涸见底,连一丝涟漪都荡不起来。这次透支得太厉害了。
喘了几口粗气,我咬牙用手肘撑地,慢慢挪动身体,靠坐在倾斜的舱壁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物。
必须弄清楚状况。我环顾四周。透过布满裂纹的舷窗望出去,外面一片昏暗,像是某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内部。光线来自远处一些残破的、闪烁不定的应急灯,勉强勾勒出扭曲的、布满管道的金属结构轮廓。这里像是… 一个更大的飞船残骸内部?或者废弃的空间站?
我成功了?迫降在了那个信标源附近?
饥渴驱使着我行动。我颤巍巍地解开安全带(居然还系着),在驾驶舱里摸索。储物格是空的,应急箱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只剩几卷用过的止血胶布和一个空空如也的水壶。屁都没有。
必须出去找补给,不然就得饿死渴死在这里。
我捡起掉在脚边的撬棍(这老夥计居然还在),当作柺杖,撑着站起来。双腿发软,差点又跪下去。扶着舱壁缓了好一会儿,才一步步挪到气密舱门前。手动旋开应急阀门,舱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开启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陈年油污、霉菌和某种… 难以形容的、带着一丝甜腻腐败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门外是一条昏暗的、堆满杂物的金属走廊,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不流通,闷得让人窒息。
我拄着撬棍,小心翼翼地踏出登陆艇。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中传出老远。能量视野… 尝试开启,却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闪烁了几下,只勉强看到一片模糊的、代表死物的深蓝色轮廓,和空气中漂浮的、极其稀薄的、混乱的能量粒子。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不到十米。
该死,虚弱到这种地步了。
我顺着走廊,朝着有微弱光线的方向艰难前行。走廊两边是锈蚀的舱门,大多紧闭或变形,有的门上还有乾涸发黑的血手印。一路上看到不少散落的零件和废弃物,甚至还有几具蜷缩在角落、早已风化成白骨的屍骸,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这里显然废弃很久了,而且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走了大概十几分锺,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交叉口。这里像是一个小型集散区,堆着更多报废的箱子和装置。空气中的那股甜腻腐败味更浓了,源头似乎来自左边一条更加黑暗的通道。
就在我犹豫往哪边走时,能量视野的边缘,突然捕捉到右前方一个半开的舱门後面,传来一丝… 极其微弱的、规律的能量波动?像是… 某种低功耗装置执行的讯号?
有东西!也许是还能用的装置?或者… 补给?
我心中一动,握紧撬棍,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舱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我轻轻推开门,一股灰尘扬起。
藉着门外透进的微光,能看到这是一个小型储藏室。里面堆满了杂物,但在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金属柜子,柜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闪烁着极其微弱绿光的指示灯!能量波动就是从它发出的!
我心中一喜,赶紧上前。柜子锁着,是电子锁,但似乎电力不足。我试着用撬棍别了别,纹丝不动。操!
不甘心!我凑近观察那个指示灯,旁边似乎有一个应急的手动物理开关,需要特定的工具或者… 能量触发?
死马当活马医!我伸出颤抖的手,将指尖按在那个物理开关上,同时集中全部意念,试图调动体内那近乎枯竭的能量,哪怕只有一丝…
嗡…
指尖传来极其轻微的麻痹感!体内“枯井”深处,彷佛被投入了一颗细沙,荡起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与此同时,柜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绿灯熄灭,锁开了!
成功了?!虽然微弱,但能量还能用!
我惊喜地拉开柜门。里面东西不多,但却是救命的宝贝!几罐密封的、标签模糊的压缩营养膏(虽然过期久了,但密封完好);两个巴掌大小、充满了能量、介面匹配的应急电源块;还有一个医疗包,里面有消毒喷雾、止血绷带和几支标着万能抗毒血清的注射器(希望没失效)!
天无绝人之路!
我立刻撕开一管营养膏,狼吞虎咽地挤进嘴里。粘稠、带着怪味的膏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但至少缓解了烧心的饥饿感。又小口喝了一点消毒喷雾里的无菌水(味道恶心,但能救命),乾渴稍缓。
处理了一下肋部的伤口,喷上消毒液,缠好绷带,疼痛减轻了不少。将应急电源块塞进口袋,感觉踏实了一点。
补充了点能量,精神稍振。我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储藏室。在柜子底层,我找到了一个被压在杂物下面的、巴掌大小的、萤幕碎裂的资料板。试着用应急电源接通,萤幕闪烁了几下,竟然亮了!虽然布满雪花,但能显示出一些残缺的资讯!
是这个废弃前哨的区域性地图和… 日志片段!
地图显示,这里是一个代号“鹈鹕-7”的小型科研前哨站,位於一片偏远的小行星带边缘。日志残缺不全,充满了乱码,但能勉强读出一些关键词:
“… 星历 [损坏]… 鹈鹕-7 报告… 样本采集任务进展顺利… 发现新型晶体矿脉… 能量特性异常…”
“… 警告!侦测到未知高频讯号干扰… 来源:深空… 船员出现集体失眠、幻听现象…”
“… 事故日志:实验室隔离失效… ‘晶骸’ 样本活性异常升高… 接触者发生… 异变…”
“… 最後通讯:我们被感染了!它们在墙里!求救!任何收到讯号的人… 远离… 鹈鹕…”
讯号干扰?幻听?晶骸样本?异变?感染?
我背後升起一股寒意。这前哨的废弃,显然不是意外,而是某种… 污染或感染事件!那股甜腻的腐败味… 难道是…
就在我凝神检视日志时——
沙沙…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彷佛有什麽东西在摩擦金属表面的声音,从储藏室门外的走廊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而且… 不止一个方向!
有东西!活着的东西!
我瞬间屏住呼吸,关掉资料板,握紧撬棍,贴在门边,心脏狂跳!能量视野全力扫描出去,但依旧模糊,只能感觉到几个… 散发着微弱、但充满恶意和混乱能量波动的生命体,正在靠近!它们的能量特徵… 与众不同,带着一种… 冰冷的粘稠感?
不是人!绝对不是!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 湿漉漉的、拖拽东西的声响,还有… 压低的、彷佛漏气般的嘶嘶声!
它们发现我了?还是例行巡逻?
我大气不敢喘,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现在这状态,对付一个都够呛,来一群必死无疑!
声音在交叉口停顿了一下,然後,朝着我藏身的这个储藏室方向过来了!越来越近!已经能闻到一股更加浓烈的、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味!
操!被发现了!
怎麽办?硬拼是死路一条!跑?往哪跑?
目光扫过储藏室,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用来装废料的空金属桶。情急之下,我掀开桶盖,缩排去,然後轻轻将盖子虚掩上,只留下一条缝隙观察外面。但愿这玩意儿的味道能盖住我的人味儿!
刚藏好,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到了门外。透过缝隙,我看到几个… 扭曲的身影,缓缓蠕动着,爬进了储藏室!
看清它们样子的瞬间,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那根本不再是人的形状!它们像是融化的蜡像,全身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灰色凝胶般的粘稠物质,面板下隐约可见扭曲的骨骼和内脏轮廓。四肢变成了类似触手或节肢的形态,在地上爬行。它们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流淌着粘液的吸盘状口器,发出嘶嘶的声音。它们的身上,还嵌着一些闪烁着微弱诡异紫光的、类似晶体碎片的东西!
感染者!被那个“晶骸”样本污染的船员!
它们在储藏室里缓慢地爬行,触碰着杂物,似乎在搜寻什麽。其中一个爬到了我藏身的废料桶边,粘稠的身体蹭在桶壁上,发出恶心的声音。我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停滞了。
幸运的是,它们似乎主要依靠某种化学感知或振动感知,对静止的物体不敏感。在桶边停留了几秒钟,那感染者嘶嘶叫了两声,又缓缓爬开了。
几只感染者在储藏室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又拖着粘稠的身体,嘶嘶叫着,爬了出去,声音渐渐远去。
我瘫在桶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太险了!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我才敢慢慢推开桶盖,爬出来。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到处是感染者!
根据资料板的地图,前哨的通讯塔和主能源核心在更深处,也许那里有办法联络外界或者启动什麽装置。但沿途肯定充满危险。
我深吸一口气,将应急电源连线到撬棍上(简单改造,希望能激发一点能量攻击),握紧这唯一的“武器”,朝着与感染者离开相反的方向,也是地图上标注的通讯塔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
新的噩梦,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猎物变成了在怪物巢穴里挣扎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