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芙蓉”三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孤狼眼中激起层层冰冷的涟漪。
他靠着沈星魂的搀扶才勉强站立,饮血刀支撑着大半体重,但那双看向红衣女子的眼睛,却锐利得仿佛能将夜色刺穿。
沈星魂能清晰地感觉到孤狼身体瞬间的僵硬,那是一种远比面对鬼面具或狼群时更深的戒备与抵触。
她立刻横移半步,将孤狼更严密地护在身后,软剑虽低垂,气机却已锁定了三丈外那抹妖异的红。
“血芙蓉?”
沈星魂重复着这个名号,脑中飞速搜索着天机阁的卷宗记录,却一无所获。
这女子能轻易喝退巡山狼,轻功卓绝,又与狼王旧部相识,绝非寻常角色。
“阁下与狼王是何关系?”
红衣女子——血芙蓉,对沈星魂的敌意恍若未觉。
她轻笑一声,笑声如同玉珠落盘,在这肃杀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无视了沈星魂的问题,目光依旧胶着在孤狼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玩味。
“看来伤得不轻啊,”她慢悠悠地向前踱了一步,暗红斗篷下摆拂过沾血的草叶。
“鬼面那废物的‘幽煞劲’滋味如何?还有这刀伤...是破军留下的?”
“啧啧,狼王为了请你回去,还真是下了血本。”
她每说一句,孤狼的眼神便冷一分。
她不仅知道鬼面具,知道破军,更一口道出他所受内力的名堂,显然对狼王麾下的力量了如指掌。
“你来做什么。”
孤狼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血芙蓉终于将目光转向沈星魂,银色面具在残余的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我来做什么?”
她歪了歪头,动作带着几分天真,语气却截然相反。
“自然是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头最倔强的狼崽子,舍得豁出命去护着。”
她的视线在沈星魂和孤狼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沈星魂搀扶孤狼的手臂上。
面具下的眸子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沈家大小姐,天机阁的明珠,”她语气依旧慵懒,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你可知,你护着的这个人,身上背着多少血债?”
“又可知,狼王为何偏偏对他‘情有独钟’?”
“休要挑拨!”沈星魂清叱一声,剑尖抬起寸许,“孤狼是什么人,我自有判断。”
“自有判断?”血芙蓉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笑了起来。
“好一个自有判断。那你可判断得出,他为何对‘葬魂谷’如此恐惧?”
“又可知,狼王此刻亲赴葬魂谷,所图为何?”
葬魂谷!狼王!
这两个词让沈星魂和孤狼心神同时一震。
“你知道什么?”沈星魂沉声问道。
血芙蓉却不答,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两人已不足两丈。
她身上传来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不似寻常花香,更似某种药草混合着冰雪的气息。
“我知道的很多,”她停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在孤狼血迹斑斑的身上。
“比如,我知道再不止血疗伤,你这头小狼崽,恐怕就真要变成死狼了。”
孤狼强提着一口气,冷冷道:“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以前或许无关,”血芙蓉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但现在,有关了。”
她缓缓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玉瓶,通体碧绿,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碧凝露’,虽不能根除幽煞劲,但足以稳住你的伤势。”
她将玉瓶轻轻抛了抛,“想要吗?”
沈星魂心中警铃大作。
“不必了!我们自有疗伤之法。”
“自有之法?”血芙蓉嗤笑一声,“沈大小姐,幽煞劲的阴毒,非寻常内力可解。”
“更何况,”她目光扫过孤狼惨白的脸,“他撑不了太久了。”
孤狼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沈星魂连忙用力扶住,触手一片冰寒。
“条件。”
孤狼忽然开口,盯着血芙蓉。
血芙蓉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
她停下抛动玉瓶的动作,将玉瓶握在掌心,银色面具后的眼睛弯了弯。
“条件很简单,”她声音放缓,“告诉我,你在那地宫里,除了这块碎片,还看到了什么?尤其是...关于‘脉’的线索。”
她果然是为了这个而来!沈星魂心中一紧。
孤狼沉默着,似乎在权衡。
他的体力与意志都在透支的边缘。
血芙蓉也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瓶。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孤狼身体猛地一软,若非沈星魂死死撑住,已然倒地。
他手中的饮血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在地上。
“孤狼!”沈星魂惊呼。
血芙蓉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何苦呢?一条消息,换一条命,这买卖,很划算。”
沈星魂抬起头,看着血芙蓉,又看看怀中气息奄奄的孤狼,眼中挣扎之色剧烈翻涌。
夜色更深,山风更寒。
那小小的碧绿玉瓶,在血芙蓉指尖,仿佛成了决定生死的砝码。
(第九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