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历1924年4月5日，距尤恩-赫斯特死亡还有42天］
在昨日的会议上，尤恩选择顺坡下驴，取消了“混编”的决定，但会议最终还是以一众人闷闷不乐而收场：
主要原因还是机动装甲师长和步兵师长们互相看不惯，互相咒骂，把场面闹得很僵，差点整成什么“第一届会议室无限制格斗大赛”，还好到了饭点，军官们纷纷去了食堂吃晚饭，这才罢休。
因为要详细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一个下午当然是商讨不完的，所以尤恩为这些从前线调来的军官特意准备了床铺，让他们留宿于此处司令部所在的军营。
但，不管怎么说，目的最终还是达到了：成功营造出因不可抗力而放弃先进战略的形象！
尤恩详细地把这些事情，以及抱怨记下来，写在他的日记本上，以便将来方便后来学者“有资料考证”，帮自己甩锅。
“如此一来，我的宏伟计划又达成了一步。”尤恩合上日记本，“不过这一场仗还是要打得漂亮点的，要不然我的风评得成亚达自己的无冠冲击波。”
要是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只能提出所谓的先进战略而不能实操实现的“战略家”，那赵括恐怕得叫小尤恩了。
“希望今天能有什么好消息……”
“早上好，赫斯特将军。”莱温斯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门来，递给尤恩一封文档，“请看，这个是新鲜出炉的敌营侦查报告！”
“是吗？”尤恩接了过来，“嗯……敌军各项物资都极其欠缺？”
“是的，将军。”莱温斯兴奋地说，“根据报告，对面的火炮、炮弹都极其稀少，而且大部分是19世纪……甚至是18世纪的！”
“啊？”尤恩被这消息震惊了。
“除此之外，机动装甲也根本没有之前所说的那么多，数量在120台以内，远不如我们的机动装甲数目。战地工事修建得更是乱七八糟的，甚至钢盔都发不齐！”
“那枪支弹药呢？”
“潜伏在对方阵地的密探也提交了报告。”莱温斯继续说，“枪支不仅极其稀少，补给发放的也很混乱，甚至连子弹的口径都没对上！8mm口径的步枪配上了9mm口径的子弹，哈，太棒了！”
“那还真是不幸。”尤恩唏嘘道。既是帮敌军感叹，也是由衷地为自己哀叹：如果敌人只有这种水平，那自己可没理由再问总司令部提要求。
“除此之外，密探他还要求立刻返回到我军的营地里。”
“这是为啥？”
“简单，那边食物物资也短缺了。”莱温斯喜上眉梢，“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要被饿死！”
“……”
尤恩沉默了。他又把纸质的文件用眼睛过了一遍，确认这些信息无误。最后，他的眼神聚焦在了文件的右下角：“观察员莱昂纳多，记录员……布伦希尔？”
“这是军需部部长麦考斯的决定。”莱温斯解释道，“他认为统计敌军的军需也算是军需统计抄录员工作的一部分，所以派了您安排的这位‘才华横溢’的人才去执行了任务。”
“……”
尤恩再次陷入了沉默：
管什么什么就会消失……这种因果律能力在敌军身上也能生效吗？
看来这招也算是弄巧成拙——或者说弄拙成巧了。
罢了，反正罗斯诺夫的后勤本来就是一坨大的，能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毫不意外。
“传令下去，召集第5集团军的所有师长、旅长和高级参谋，召开作战会议。”尤恩说，“暂定为上午10点钟！”
［上午10点，会议室］
这里再次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师长、旅长和参谋官把会议桌围得水泄不通。
尤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师长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呃，请问你们是彻夜研讨了战术才至于此吗？”
“不是。”混合师长率先发话，“我们都是习惯地睡单间来着，但您却把我们安排到集体宿舍……”
“房间不够用了，没地方给你们整单间。而且，集体宿舍怎么了？我们骁勇善战的士兵住的不都是这样的集体宿舍？”尤恩不以为然，“当军官的要和士兵们学会同甘共苦！”
“呵，同甘共苦。”一个步兵师长嘲讽道，“协作的战术根本不是你们这群冰冷无情的铁壳子操纵者能理解且执行的，主宰战局的终归是步兵……”
“你的那群步兵能做到什么？”机动装甲师长又恼怒了起来，“当初不是他们玩忽职守，才让后线军营跑进来两个间谍吗？”
“你还有脸说这个，你的那些装甲兵不也是个顶个的抽象？”另一个步兵师长挖苦道，“比如机动装甲兵执行巡逻任务时下车方便，结果被敌军士兵趁机钻了进去开走机动装甲……”
“那也是偶然，你怎么不说你们的几个夜间侦查步兵趴芦苇地里侦查，结果把河中间的沙洲当成对岸，就叫突击部队冲上去登陆，最后结果直接被敌方部队在对面架设的机枪打成筛子？”
“那也是意外情况，再说当时还是有个侦查员发现异常的……”
“哦，那为什么后来没改过来？”
“因为他一个人是站着侦查的，而趴芦苇里侦查的有两个人。”步兵师长强行辩解道，“少数服从多数！”
这几个师长开始疯狂地互相揭短，说出来的案例一个比一个抽象，让一旁的尤恩听得瞠目结舌。
“看吧，这就是原因。”混合师长闷闷不乐地说，“您把我们四个都聚集在一个集体宿舍，所以他们就这样争吵了一整晚，搞得我明明没掺和这些事，在旁边也没睡好觉。”
“……好吧。”尤恩大声叫道，“肃静！”
场面终于消停了下来。
“让我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尤恩从包里拿出那一张纸质侦查报告，“敌军虽然号称有数十万大军，但其除了人不缺以外什么都缺。火炮、枪弹、食物、机动装甲……这是一支徒有其表的军队，不要被这种敌人吓破了胆！”
会议室里瞬间议论纷纷。
“我随后会把报告的复印版发给每个人，请你们认真浏览。”尤恩看着报告说，“总之对方的抽象军队预计是远远不及我们的，说不定战损比还能打得更高……”
莱温斯凑到尤恩耳边低语道：“但问题是我们的军队也挺抽象啊。”
“……我知道，可能这算是什么，呃，罗斯诺夫抽象大区的影响吧。”
莱温斯走开后，尤恩指着地图说：“所以，我决定进行分兵防守，同时防御两方的罗斯诺夫军队。”
“采取这种过于轻敌的措施终究也不太好……”
“我还没说完。”尤恩指着地图说，“防卫东部的军队的兵力要强，防卫南部的军队则要弱。而且，南部军队不许成功，只许失败。”
“为什么要这么做？”
“必须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尤恩规划道，“东部方面军快速依靠突击作战扰乱敌军阵型，击退敌军后迅速回撤，从已进入南部平原腹地的敌军两侧发动钳形攻势，合围绞杀所有南部军队。”
“为此，我们需要以这种形式规划防线，第22步兵师的3个旅部署在东部，第23步兵师的两个旅部署在南方，剩下一个协助东部。混合师的一个混合旅部署在南方作为保险，防止南部敌军推进太快，超出计划范畴，由我直属派遣的307大队则在东方山地部署，找准时机发动突击……”
……
［罗斯诺夫，临时政府军司令部］
“根据共和国线人情报，帝国军正在加紧向东线加派六个师。”亚科夫参谋官说，“但就目前来看，帝国军的第12集团军驻守着最北端，六个师也需要一阵子才能抵达预定位点。目前把守着整个东希斯塔尼亚平原腹地的，只有第5集团军。”
“第5集团军，四万人吗……”萨斯诺夫思考着，“而我们有40万的大军！”
“是的，完全是巨大的优势。”亚科夫说，“趁其援兵未到，发动大规模进攻，直接从中间截断东希斯塔尼亚平原，就等于截断了帝国的大动脉！”
“西部联军的攻势已经被迫放缓了，而东部的优势则越发明显。”萨斯诺夫说，“此战不仅仅是什么表忠心的战争，我们要把它打成一场决定性的伟大战役。抓准时机，命令全军士兵尽快发动突袭！”
参谋官叶洛夫并不同意：“可是我们的军备并不健全，要是贸然进攻……”
“这是天赐的良机，拖到帝国军援军抵达，胜率只会更低。”萨斯诺夫高声宣布道，“不要辜负祖国的期待，我们这一次就要让希斯塔尼亚跪下！”
［下午，东线军营，机动装甲训练场］
“不得不说，这个机动装甲……真他妈的难开。”狼狈不堪的布莱克从跌倒的机体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谁设计出来的这种东西？”
“宝石结博士，机动装甲的电混动发动机也是他大力推广的，虽然和黑树防线配合有奇效，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在浪费铜资源，以及给后勤上强度。”在莱温斯的陪同下前来视察的尤恩挑着眉毛说，“但就你而言，我认为应该不是机动装甲的问题。”
“怎么？”
“你开着普通的机动装甲机体走路都像个唐氏儿，更别说这种能升天的了。”尤恩讽刺道，“老老实实开你的黑曜石，辅助炮兵部队吧。”
“我倒感觉……我意外地喜欢这个。”一台机动装甲稳稳地停在旁边，伊莉丝从中跳了下来，“感觉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我的梦想，可以像天鹅一样在空中自由地翱翔。”
“与其说是天鹅，更像是山鸡。”尤恩说，“毕竟和山鸡一样都只能短暂离地，扑腾两下引擎过热了就得掉回去——大部分时间还是走地鸡。”
“唉。”伊莉丝回头看看机动装甲，“虽然原型是蝙蝠，但它长得确实像个鹅来着，脚上还有蹼……”
“那不叫蹼，那是机动装甲用雪橇！”一旁的后勤维修工叫道，“专门在高纬度地区使用的特殊足部装具！”
“总之，这种机动装甲本质上还是地面单位，只能在与敌军近距离纠缠时短时间提供空中机动性。”尤恩提醒着说，“不要指望它能像飞机一样一直飞，这可是严重的误区！”
“明白，长官。”寇塔珂走过来问，“那您打算训练出这一批机师，是要干什么来着？”
“突击作战。”尤恩解释道，“我会将你们当成精英训练，给予最好的资源……当然相应的是，为了备战，训练时间不会太长，可能只有20天，甚至10天。”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您说的那种突击作战吗？”贝姆面露难色，“会不会有点太勉强了？”
“你们必须做到这样，或者说，罗斯诺夫的军队就是训练的一环。”尤恩转过身去，面向东北方，“尽自己所能，打一场漂亮仗，这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就这样吗？”
“是的，就这样了。”尤恩直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没认真想过如何去赢下整场战役，但局部的胜利还是可以的。在帝国于大战中彻底崩溃前打出个小胜，显得帝国死得硬气一点。”
寇塔珂的情绪显得很低落：“既然不是为胜利而战，最终定然会战败，那又有什么战斗的意义？”
“你们还不懂吗？帝国现在已经变成路边一条了，我现在是尽力让帝国被踢死的时候像条狼而不是野狗。”尤恩抓狂地说，“甚至说死得像狼都有点过誉了，但要是说我是在让帝国死得像条家狗又太卑微……”
“折中一下吧。”一旁的莱温斯建议道，“狼狗怎么样？”
“闭嘴！”
“那，明明其他国家还未集中兵力发动进攻，甚至相当一部分西线的战线都未被推回本土……”
“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帝国目前没被踢死是因为这条野狗嘴里有狂犬病毒，踢它的人有被咬到的风险，得花钱打疫苗，仅此而已。”尤恩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总之就是这样，调整好心态，做好准备吧。”
待到尤恩扬长离去，莱温斯也跟着缓步走出，若有所思道：
“原来是这样，为了掩盖自己的战略目的，不惜做出如此态度。您的城府与智慧，比我想象得还要更深一些……”